饭食为他送来。
“中原的人都说,读了书就能当大官赚大钱,你以后可别忘了我”,轻盈的笑声溅落在水里,散作满河星子,“嗯,家产分我一半。”
他进苍陵赶考的那一日,这一张竹筏送他过江,到另一岸。
包裹里塞满了食物,洇开泪痕点点,将笔墨纸砚都挤压到很小的一个角落。
后来啊,黄沙改了碧波,烽火改了烟霞。
故土不在,亦不复当年人。
他再也没有回过边城,再也没有见过她,从前是不敢,后来是不能。
姜国占领此地时,曾遵循谋主、女毒士练闻莺的建议,决堤放水淹城池,以最小的代价占据土地,她幸存下来,没有死。
祁连象探花称号被夺,流放充军,全家同罪,但家人彼时俱死,仅剩她一人。因解除婚约,她幸存下来,没有死。
赤城一战,练闻莺见久攻不下,决定改为攻心,从边城将她抓来,带到城下。
这一次,她死了,阵前五马分尸。
祁连象生不能收复故土迎你归来,死不能送你安息寿终正寝,今生今世,皆是天下最百无一用之人。
这一条当时凭满腔孤执选定的绝路,如今也已要到尽头。
死后忘川九万里,纵有故将军策马飞驰如流星,还可赶上你吗?
一路行来,他要舍命护百姓,要捐身护万千人,要死社稷殉山河,要为万世开太平,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忠于绥国政权。
却是因为,那千家万户满城灯火,其中有很多和她、和他一样的人,欢笑、哀歌、饮泣,遥思四海客,天涯共此时。
祁连象这一生,也就只能留在黑夜中了。
自己微末之身死不足惜,唯独只盼这一死后,从此世人是我,千万人是我,愿千万人可得太平盛世,将千万种人生走到圆满绚烂。
我殒命的地方,从此能在枯骨烂泥之上开出一朵鲜花,年年有春风过,芬芳竞放,烟火满天,良宵团圆。
祁连象闭着眼,躺在黑暗中许久,一动不动,眼角却慢慢渗出了一行血色。
听那森然死寂中,黑水哗哗流动,也像是当年淡淡桨声。
……
“好像有人在看我?”
外面,兰亭小熊疑惑地回头,抖了抖脑袋。
她刚刚因为倾听二人的对话,一直在沉思问题,手上拿着糕点,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众所周知,可爱的毛绒小熊是绝不会犯错的,即便有错,那也是因为饲养员太过愚蠢。
小熊立刻就把锅扣在桓听头上,对着陈阶青添油加醋地告状:“这个人好不要脸,竟然在糕点上施展魔法,引诱我一下吃很多!都怪他!”
桓听:???
他当场就被气笑了。
未曾想过的罪名,做糕点太好吃竟也是一种罪过。
小熊正在叽里呱啦,然而,在某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了被一束目光注视着,转过脑袋瞅瞅,正好对上了祁连象的视线。
祁将军应该看不见她吧,小熊悄悄嘀咕。
毕竟她通过春蚍蝶,进入了陈阶青的记忆。
旁人能不能看到她这只小熊,完全取决于在陈阶青记忆中的重要程度。
他最重要的挚友桓听,可以完全看见小熊,次一等重要的老国师,则仅仅能感觉到小熊的存在。至于谢展颜等人,根本完全就看不到小熊了。
如果祁连象也能看见她,岂不是意味着,他以某种方式,在陈阶青生命中打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至死难忘,乃至抱憾终身?
不可能吧。
兰亭小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不安,于是戳了戳陈阶青:“你有死牢里做些安全布置吗?”
“我留了许多剑气,每道都相当于我全力一击”,陈阶青郑重道,“组合起来可成剑阵。”
小熊顿时放心了。
陈阶青的眸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