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远山微岚,俱是青翠,轻许袅袅的檀香缭绕映着皇后和桂姑姑平和的面孔,仿佛整个人成了一缕雾霭烟影。
园中树荫苍郁,偶尔有微风轻抚,吹起皇后素青色衣裙的一角,她的容色十分清淡,不见欢喜也不见憎恶,道:“嘉穆瑚觉罗氏,我记得她出身名门,外祖是太宗的亲哥怀亲王,额娘是乐平郡主,安岳的祖上是太祖亲封的顾命近臣,丽贵妃还真会攀选亲家,连皇上堂妹的女儿都拉拢在怀,有这样显赫的岳丈拥戴,太子之位必然落在赵亲王身上。”
桂姑姑觑过皇后一眼,便以手遮面,低声道:“话虽如此,但皇上心性难定,谁也说不准,先前不就有例子么?才封了太子没几日,便因狂妄骄横,恣行捶挞下人,令皇上气怒交加,大为恼火,太子跪求皇上宽恕,直言有些是不实之辞,是有人嫉妒陷害,皇上一直耿耿于怀,深信不疑,太子遇事更是处处僭越,无半分恭顺礼让之心。”
皇后的唇边轻呲一笑,似在惋然感慨,道:“从前赵亲王是何等的谦谨孝敬,如今才做上了太子之位,便恣意妄为了么?难道这人心之变真比风雷雨电还快得多么?”
桂姑姑忙微微侧脸,皱眉道:“人各有福,有福之人是不必着急的,没福的人即便一时得意,终究会登高跌重,失道寡助。”
见皇后沉静不语,桂姑姑忙把刚才的鄙薄轻视之意收走,含笑道:“太子虽然骄蛮,毕竟身后有丽贵妃筹谋,她志在后位,主儿更要仔细些,如今皇上颇为器重五郡王,也是了,五郡王心性沉稳,在皇上面前不敢有一丝违逆,深得皇上欢心。”
皇后略略沉思,还是踌躇着唇齿,道:“三皇子近来如何了?”
桂姑姑的面上颇有难言之色,只叹气道:“梁郡王尚在禁闭之中,皇上盛怒难消,一时之下朝堂上也未有肯觐言之人。”
皇后端庄的面色上不见一丝波澜,道:“皇上很青睐五郡王么?那孩子从小便心思过人,长大了也能帮皇上分忧了。”
桂姑姑点头微笑,不禁扶了扶鬓旁的珠饰,道:“是,仁后卧病这些日子多是宁贵妃母子侍候最多,宁贵妃处事周全,比丽贵妃协理六宫时还会做人,可惜主儿幽居在此,仁后还是希望六宫之事由主儿料理,盼望您与皇上恩爱如初,不再生出嫌隙。”
皇后婉转福身,仍清淡着眉眼低垂秀首,道:“谢皇额娘心意,既然我已身在清净之中,便不想清净之外的事了,烦劳姑姑转告皇额娘美意,我会在此日夜念佛,为皇额娘积福增寿。”
桂姑姑的神色微微一愣,忙缓神道:“谢皇后主儿,上次有人在您的点心里下毒,幸好佛祖庇佑万事无碍,为保万无一失,奴才会每十日来一趟清净园替主儿送些东西,这也是仁后的意思。”
皇后于是深深福了一福,笑道:“谢皇额娘替我周全,我在清净园必定日夜祈福,祝祷皇额娘身康体健。”
桂姑姑便忙起身含笑作揖,道:“皇后主儿保重凤体,天色不早了,奴才要尽快赶回去伺候仁后了。”
皇后起身相让,出门送行,见她远远走了,才安心回了园中。
回到房中时,秋檀已经端来了饭菜,只见桌上的菜不是青菜就是萝卜,连饭前进的一盏汤都没有,秋檀见皇后回来,抱怨道:“这桂姑姑前脚才走,后脚沈玉魁就给送来了菜,主儿您瞧瞧,您还养着身子呢,吃这些清汤寡水的,对腹中龙裔也不好。”
赵得海伺候皇后递过一双银竹筷子,道:“奴才们怎么着都行,只是主儿您有身子,一人吃不好两个人挨饿。”
皇后拾起筷子,便微微蹙眉,露出难色,道:“无妨,我不拘吃些什么,从前山珍海味吃惯了,吃点清淡的也好。”
秋檀接过一个银勺轻轻替皇后添汤,笑道:“桂姑姑送来了一些补品,奴才瞧着样样是东西,主儿若是觉得这饭菜清素,奴才给您做燕窝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