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初夏,随着瑞恿被革黄带子、圈禁失宠的慢慢到来,显得格外闷热烦躁,乾坤的诸子中除了早殇、幼小的外,谁人也没有赵亲王一枝独秀,一花独放了。
这一日芭蕉炎炎,夏蝉嘶鸣,皇后入殿时,仁后正坐在炕旁纳凉看书,她手握一卷《女则》,读得兴趣盎然,津津有味,注目之处是佛前的一盏鎏金铜錾莲花纹嵌珊瑚海灯,佛香袅袅缠缠,灯光明灭幽幽,散入炎热的静谧中,愈发光闪陆离。
皇后托着肚子,才要福身下跪,却被桂姑姑轻轻摇头,稳稳搀住,便欠腰道:“皇额娘清安万福,万事顺意。”
仁后穿着一件湖青色锦绣福寿缎袍,襟上满绣金黄菊花,举手衣袖畔浅绿的花叶与镶彩的纹饰愈发金碧辉煌,一身清贵。她便忙定睛转眸,亲手搀了皇后含笑起身,道:“来,快赐座,奉茶。”
皇后笑意温顺,便坐在炕沿边一条赤红狐狸皮软垫上,笑着伸手接过桂姑姑手端的鸾凤茶杯,徐徐抿了一口。
仁后缓缓注目,压了一把衣襟侧圆润的东珠,道:“瞧着皇后的孕像,这一胎像是皇子,这几年你频频育子,也算有福了。”
皇后忙放下手握茶盏,便含着疏淡的笑纹,道:“谢皇额娘恩。”
太后微微合上书页,似乎凝神端详了皇后良久,才道:“如今你贵为皇后,且身怀有孕,这是大喜,六宫的事皇帝都托付给了丽贵妃,她一向擅宠,我也不喜欢她。”
皇后挑起两笼烟眉,从容一笑,道:“丽贵妃的子嗣最多,赵亲王更是志满气骄、鸾飞凤翥,且丽妹妹从前帮着孝顺皇后主持过几日宫务,倒也还中。”
仁后的神色在午后的日光下显得祥和蔼然,她翻了几页书卷,那笑色便如薄云一样清淡,道:“你瞧瞧你,堂堂中宫,竟然被区区小妾凌辱,她再得宠,也在你之下,你不该这样容她。”
皇后的鬓上嵌了颗颗珍珠点翠轻盈绾起,她沉静一般的面色雪白得似月,难辞瑰丽,清静少言,道:“瑞悊年轻能干,皇上有意立他为太子,奴才不过枉担虚名罢了。”
仁后的声音虽轻,语中的疾言厉色却深沉可闻,道:“皇帝是急切了!瑞恿那个不孝儿子削爵圈禁;瑞愆受荣妃连累,许是皇帝也不肯;瑞悊是骁勇,外家也尽力,可你还有瑞慇这个嫡出?不能不为他思虑。”
皇后凝神上挑,她微一抬眼,只磕了磕茶沿,便发出清脆的响声,道:“皇额娘是知道的,我一向不意储位,即使丽妹妹如此倨傲,我也一笑了之而已。”
仁后目视四周的雕梁画栋、金碧辉映,只觉得满眼璀璨,处处辉煌,便轻叹一声,道:“你是好脾气!这几日宫中所传,说赵亲王有继承宗祧、践祚嗣位之像,这种话起初几个人讲,后来竟御花园都在传,我已命人逐个掌嘴了。”
皇后笑色停滞,她便托腮片刻,沉吟道:“皇额娘洞察秋毫,奴才驭下无能。”
仁后含了朦胧且寂寥的笑意,扬眉道:“皇帝也不知怎么了,被丽贵妃母子迷惑,竟然还想晋她为皇贵妃,简直是混账!”
皇后慢摇一叶浅紫绢扇,轻盈道:“皇额娘万勿动气,皇上此举也是以江山为重,奴才不敢疑议。”
仁后身边尽是金碧辉煌,珠围翠绕的香花摆件,她随手拾过一面富贵金桔,温柔轻抚,道:“听说你许了身边的蕊桂嫁与太医院的苏钰?这事儿是真的么?”
皇后忙温和颔首,便手抚鬓下一丛烧蓝点翠金翘,道:“是,蕊桂从潜邸伺候我十几年,我与她情如姐妹一般,若再耽搁了,真怕错了一段姻缘。”
仁后的眼睛有些微眯着,目光却在一片清和的光耀下十分慈蔼,道:“皇后果然慈心,昨儿我翻了几页敬事房的档了,这皇帝独宠洁贵人,皇后可知?”
皇后柔和扬目,便咬唇苦笑,道:“洁贵人是亲王之女,年轻美貌,皇上一时传召多了也是情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