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中午,春和景明,和煦春风,慧贵妃与乾坤一起在九州清晏的庭下纳凉,慧贵妃摇着一柄湘绣葡萄花叶团扇,沉吟一笑,道:“皇上今儿政务清闲,与奴才一同纳凉了许久,这等的福气,许是嫉妒了不少妹妹。”
乾坤笑着扭了扭慧贵妃的鼻子,道:“怎么你也学嘴皮子刁钻了?”
慧贵妃柔柔低眉,便轻扬了扇柄,道,“奴才才不敢呢,几位妹妹是惦记皇上,皇上驯服四海,如今海晏河清,政治清明,也该享享福了。”
乾坤微微颔首,他的鬓发被春日清风吹散些许,笑道:“是许久没这般闲暇乘凉了,祉二皇子一除,朕的心一下豁然开朗,仿佛一片乌云都散了,今年春天清爽,无热无雨的,像是好年景。”
慧贵妃蛾眉舒展,轻巧含笑,道:“皇上心疾去了,自然舒心多了,这几年圣躬违和,一直倦怠,如今春日清凉,着黄贞显仔细诊治,万不可延误病疾。”
乾坤默然点头便快然一笑,道:“朕才几岁,无事。”
李长安笑着垂头,道:“皇上总是讳疾忌医,您圣躬倦累,那些日子若不饮参汤续神,后半夜都提不起精神。”
乾坤顿时怒气扬眉,道:“别胡说!”
慧贵妃颦蹙额头便引袖低低,道:“这怎么好呢,圣躬不豫也是奴才之过,这些日子由奴才近身侍候,用过了晚膳,皇上不许批折子了。”
乾坤轻轻抚了抚慧贵妃垂落未绾的丝发,眸色温柔,唇角凝春,道:“好,朕听你的,日后不许劳累了。”
慧贵妃起身斟了一盏茶,又添了几片丹参、枸杞,这才清清一笑,道:“皇上若是枯燥,传煦妹妹、嫤妹妹过来弹上一曲?她二人久不面圣,十分想念。”
乾坤倚靠在软枕上,便轻轻摇一摇头,道:“煦嫔倒也罢了,从前她弹得一手好筝,如今说话乖戾,脸色蜡黄,像是得病了一样,嫤贵人更算了,她那琵琶弹得像麻雀叽喳,鄙薄粗俗。”
慧贵妃轻柔一笑仰起身来,不觉以帕掩唇,道:“皇上这么爱取笑二位妹妹,嫤妹妹便罢了,煦妹妹从前可得皇上爱宠许久,只是四公主薨了之后,身子也不好,人也瘦多了。”
乾坤微微抿了一口便撂了一旁,道:“如今你养着八皇子,八皇子怎么样了?可是见胖了还是见瘦了?”
慧贵妃柔缓福身,又续了续茶水,才温和一笑,道:“皇上隆恩,八皇子胖了三斤多沉,雪白可爱,十分惹人喜欢。”
乾坤捧过粉瓷盏缓缓饮了一口清茶,笑道:“好啊!八皇子长得壮才能结实,月盈,毕竟你不曾生育,许多育儿之事勤向荣贵妃、丽妃请教。”
慧贵妃骤然听乾坤轻唤闺名,便轻抬眉黛,眼底不觉温润,低低道:“嗻,皇上多年不唤奴才闺名,若皇上不唤,奴才仿佛忘了。”
乾坤笑着扬眉,轻轻握住慧贵妃的手,道:“那朕时常唤你几声,你就不会忘了。”
慧贵妃含羞低头,抚了鬓上的一串珊瑚流苏,道:“皇上得空也多瞧瞧储妹妹,储妹妹的父亲还在狱中受罪,奴才怕她一时心焦,于安胎也无益。”
乾坤的面色愈加悒悒,却道:“这个储嫔,肚子也算争气,偏偏那一日朕宠了她一回,她便怀上了。”
慧贵妃叶眉一挑,便心中一动,道:“储妹妹是有福,皇上多瞧瞧储妹妹,储妹妹也能心安。”
乾坤垂眸折了一枝花蕊,揉捏着细巧的花瓣,道:“若不是她怀娠,朕一早便处置吴铭亮了,这个吴铭亮,竟然勾连犯上。”
慧贵妃面上淡然一笑,眼中却露出一丝精光,道:“她父亲是作死,不过储妹妹怀娠娇贵,这一胎倒不知是男是女了,若是个公主倒罢了,若是有福诞育皇子,便是九皇子,皇上适时为九皇子取名。”
乾坤笑意疏疏,只低头揉捏花蕊,道:“才四个月,还远着呢,等下把侍候储嫔的太医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