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寒夜,黑寂的晋阳府街道。
阿昭揉着鼻青脸肿的小脸,咧了咧破损的唇角,嘶了口凉气。
脖子挂上打更的铜锣和梆子,低头闻见脏旧肥大的打更衣服上一股怪味儿。
他皱皱眉头,很不喜欢。
刺骨贼风钻进领口灌了一身鸡皮疙瘩。
提着一盏破灯笼巡完街,脚趾到大腿冰凉。
熬不住眼皮打架,双手揣进袖子,缩在府衙院墙旮旯眯会儿。
“轰隆”
似震雷当空,整个地面颤了颤。
惊天巨响里,不断传出狗吠。
脸上溅落点点微凉,像水滴。
下雨了?
触手湿滑粘腻,一股刺鼻的铁锈味儿直冲鼻腔。
摸到惨白灯笼,细看。
血!
府衙墙里隐隐有惨叫又瞬间消失。
漆黑夜空里不断飞出黑乎乎的东西。
灯笼的光晕中视线终于清晰。
半截没有头颅的尸块,接着数不清的手臂、大腿、小腿、血肉模糊的头颅、肠子等等还冒着热乎气儿,滚落到眼前,砸起一片尘土。
“啪叽”
又飞出一物滚落到他脚边。
那是一双带着红肉筋膜的大眼珠子。
白色眼球满是血斑纹,似瞪着他。
紧接着又是震耳欲聋的大爆炸。
身体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五脏六腑错位地疼,胳膊好像断了似的,腿软得爬不起来。
暴土扬长之中,院墙坍了个大口子。
昔日庄严巍峨的府衙已经四分五裂,被夷为平地。
连环爆炸,不断飞射而出的断壁残垣砸落。
他抱紧头颅,翻滚着躲避乱石。
耳洞里只余剧烈刺耳的嗡鸣。
漫天爆燃的大火之中,身背剑匣的黑裙少女,赤足走来。
一步,二步,三步……
步步生莲。
像踏在他怦怦跳动的心脏上。
那刻,恍若见到了神明。
鬓边一朵小白花,发丝飞舞。
齐眉刘海下是黑瞳雪肤。
眼尾慢挑,苍白唇角勾起妖冶弧度。
举起染血的白皙指尖擦揉唇瓣,刺目的红竟成了最瑰丽的口脂。
极致的黑与白之间,露出一抹绝美又残忍的笑。
不,她不是神明,是妖孽。
少女停在他紧抠着泥土的指边,弯下腰伸出鲜血淋漓的指,勾住他的下巴。
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光影。
“你,愿,意,跟,我,走,吗?”
阿昭眼中只剩那翕动的红唇,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她的手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发。
笑靥逐渐绽放。
“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
春雨淅沥沥。
大武帝都,应国公府萧家后门。
发丝湿透的瑞姑姑,不断搓着双手,一直张望着元直门大街的尽头。
不多时,一辆车轮泥泞的青布马车停在门口。
从驾辕一侧跳下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斜背细长包裹,身量颇高,腰背挺拔,手里撑起油纸伞,扶着车里的人缓步而出。
蒙蒙细雨中,伞沿微抬,露出一双如雾含烟的眼波,香腮若雪,两侧鬓发各束长长的素色丝绦,鸦羽青丝披至身后,两枚长长的珍珠耳珰勾勒着少女细长雪颈。
素衣之下,纤柔娴雅,犹若高山雪莲。
瑞姑姑快步上前,颤抖着手,逾矩地抓起少女的小手。
触手冰凉。
三年了,她可怜的小姐啊。
瑞姑姑哆嗦着唇,哭得身子有些颤。
少女展靥一笑,“瑞姑姑一向可好?”
“好,老奴一直都好”,她也哽咽着笑了,“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姑姑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