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我转过一个路口,突然看见章师傅独自一人的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孤独的身影在夕阳下,影子拉得特别的长,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神采的注视着舞水河,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我向他打了声招呼,他转过头来,见是我之后,微笑着回应了一下,然后又转了过去,继续凝视着舞水河。
舞水河在缓慢地流淌,像沉睡的孩子,安静从容。舞水河的对岸,群峰倒映在舞水河里,斜阳在峰顶上挂着,像一个巨大的煎饼。我也顺着章师傅的眼神看着这一切,长长的舒了一气。是的,心之释然。好似许久之前的郁气,一下子突然消失一般。
于是,我顺势的坐在他的旁边。掏出一支烟给他,他看了我一眼,接过烟,我拿出火机,给他点上,只见他猛吸一口,然后就是一阵咳嗽,咳的很是厉害。我赶忙给他拍拍,然后把烟掐灭,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注视着舞水河河面。
我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个老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我朝他手里瞅了瞅,他的手里拿捏的是一张照片,一张泛黄的老旧照片,黑白的,照片中的女孩穿着朴素,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穿着白色裙子,领口花边,稚气的脸庞清秀而文静。尤其是那双迷人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泉,清澈又明亮,睫毛弯弯的,清晰看见,微微向上翘的嘴唇,略显俏皮可爱。照片的背景是丰城一中的旧址,上面写的日期是一九八八年夏。
我已经连续好几次看到他坐在这个位置,之前不怎么熟悉,也就没去打招呼。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每次都来这里坐。”他沉默,犹如舞水河的江水一样,沉默着。他的神情是黯然的,是思念,有怀念。我想:“他这里一定有故事,而且故事一定很精彩。”
于我而言,有故事也好,没故事也罢,我从不强求,也不追问。若他想说,自然会告诉我,若不想说,就算我问,他也不会说,徒增尴尬而已。
夕阳晚照,落日黄昏。这里远离喧嚣的都市,时有一些闲散的爱好散步的行人,缓慢的在这条河滨的鹅卵石的路上行走。他们大多是老人,或老夫老妻,或结伴同行。但就是他,融不进社会的圈子般,一个人孑然的独自坐在长椅上。我也静坐着一会儿,然后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来,点燃,轻吸一两口,然后就任由烟在自由的燃烧。我见他沉侵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忍心打断,也觉得,他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说出心里的故事,于是,我悄悄的走开。
南方有一个公司要我们做一个传媒广告,我们必须得派遣人员过去。开会的时候,李总直接点了我的名,这次又是美菱跟我一起,当她听到要跟我一起出差,而且就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那神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我嘲讽她一句:“至于么。”然后我就丢下她在那臆想,自个儿去准备出行的行李和对方公司的资料。李总特意叮嘱我说:“多带换洗衣服。”我不以为意,以为就是三五天的事,谁知这一次出差会是很久。
当我回到丰城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的事了。也终于明白李总在出发前所说过的话,多带点换洗的衣服的含义,但这已是后话。
周末的天总是阴沉沉的,像哭泣的脸,闷热燥心。我无心工作,便出门散步,还是去河滨公园,还是熟悉的鹅卵石铺成的路,还是曲曲折折的向着前方,还是那段河滨那条长凳,章师傅还是坐在那,眼神空洞的看着舞水河的河水。我也顺势的坐在长凳上,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日落,余辉散落在河面上亮晶晶的,像碾碎的玻璃碎片。
我们都没有说话,各自的沉默着沉侵在各自的世界里,彷佛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存在,也彷佛我们并不在这条长凳上。章师傅像一位老僧,而我则像一个教众。
我们原本平行的两条直线并不会交叉,但命运的轨迹偏偏要我们交叉了。我感受到章师傅的孤独,像是从遥远的地方孑然一人的彳亍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