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爹因见女儿一心向着姓林的穷小子,一气之下尽当街将这些事絮絮叨叨全吐了出来。
“那朱老爷今年都快五十啦,爹你这是想逼死女儿吗?”何娟趴在桌上呜呜大哭起来。
“五十!五十怎么啦!人家周财主六十八还得子呢!男人要有钱才是腰板硬!”何老爹高声反驳。
“要嫁您嫁!”何娟起身,将擦桌子的帕子用力甩在他爹脚下,转身去灶膛里添火,准备做豆腐。
“死丫头,造反呐!仔细你的皮——”何老爹一脚踢开长凳,跟着过来,结果刚走到灶头旁,就绊到什么东西跌了一跤。
“嗳哟
——你个死丫头,你乱放什么劳什子!”何老爹顺手抓起地上的酒壶,就要朝女儿砸过去,不想鼻中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忍不住多凑过去多吸了两口:“这、这……不是我上午沽的酒吗?死丫头,你这偷人养汉子的死丫头!白眼狼!……”
何老爹一脚踢倒过来扶他的女儿,跳起来朝她下体就是几脚,便踢嘴里边骂。那何娟在地上吃痛不得,左滚右爬,结果不小心从怀里落出一盒胭脂来。
何老爹从地上捡起,问到她脸上去:“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平常问你要些打酒钱,你左推又挡,这是什么?瞧着成
色,瞧这做工,花了不少银子吧?你抹,我让你抹,抹给谁看啊,那穷小子吗?”
“不是的,爹,你听我解释啊!这是林哥他送我的,他送的!”
何老爹掰开盒子,将里头的胭脂扣出来,洒了女儿一身,也洒了自己一身。
“你哄我呢?那穷小子买得起这货色?你个倒贴玩意儿,皮痒痒了是吧?”何老爹越说越生气,从灶房后面捡了根烧火棒子,劈头盖脸朝她打去。
何娟在地上滚来滚去,哭得昏天暗地。
这阵仗引得左右邻居都围上来,有人说女大不中留,就是该打;有人说何老爹下手忒狠毒,那
可是亲闺女!也有好事者,骂何娟不检点,活该自找!
后来还是邻居窦大娘看不下去,上前硬是夺了棍子,一把折成两段骂道:“你个老混球,你灌了尿骚就去马圈里挺着,拿人撒什么气?”
又骂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吃饱了撑着看打热闹?一个个都是死人吗?看打人不劝,明儿你们也这样!”
窦大娘自幼杀猪的出身,空有一身蛮劲,为人粗鲁又粗俗,却不想有颗仗义心肠。
她将地上被打得浑身是伤的何娟拉起来,扶着往自己店走,回头骂何老爹:“猪油蒙了心的!你把她打死了,你将来死都没
人给你烧纸!自己挖个坑等死去吧!两口黄汤就把你灌成这怂包样,别让老娘啐你!”
何娟早就哭成个泪人了。
到了店里,窦大娘先打了盆水,拧了把湿帕子给她:“我说好闺女,擦把脸吧,你爹是真真糊涂!大娘在这条街卖肉也快三十年,看的小伙儿无数,那小林子若给我作女婿我都乐意!孩子勤快孝顺,就是娘身子不好,不过听说脾气挺好,可惜大娘没福气生个闺女儿像你这般。”
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把杨桃木梳子,替她将头发放下来,重新梳理。一面道:“这胭脂哪里买的,颜色可真俏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