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时间,好像快到了。
虽然每个人都没有说,但这批先遣队的同胞,也的确开始日渐失去笑容,变得阴沉起来。
看来,在四通八达的网络里,每个人,或者说每一批先遣队成员,都会事先确认自己的命运。
(不过有趣的是……)
和很多“同事”喜欢把更多时间花在喝酒和吃东西不同,偶尔,杨秀回来到位于奥斯维辛边角,跨过电网就是广阔平原的一处狭小图书馆。
“上尉,有空我可以去看看书吗?”
寻常人当然来不到这里,别说忙碌庸俗的党卫军,更何况一个渴望知识的罪犯。
当时,杨秀就是在这种处境下,向门格勒医生提出了请求。
这是很有趣的,一个人拥有足以泯灭周围所有人的力量,却在这里忘却了拳头,而只是以低声下气和诚恳来换取自由阅读的权力。
但在这种“平等”的交流中,不知为何,杨秀也有一种十足的趣味。
门格勒医生头也没抬就同意了,对了,当时是他们在吃饭,是焗牛肉。
其实还蛮不可思议的——虽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医生,但在自己的工作,或者对待“知识”时却又虔诚随意到了极点。
这种行为,是否暗示着他已经把周围的情况当成了“自然”呢……
或许只有这样才合理吧。
总之,这样,杨秀只要不离开,就获得了在这狭小集中营内几乎完全自由的权力。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才能”或“惜才”,以至于在这充满讽刺的集中营内,门格勒医生也对杨秀抱有着异常与诡异的“爱”。
只不过在开门后会有卫兵跟着而已……没办法,这里离“自由”太近了。
这权力的象征,是门格勒医生授予的一块令牌。自从前任司令长官被调赴前线后,他好像就成了这里的头。
德国军在前线的状态好像很不好。
密密团团,黑线一般的思绪慢慢淡去,回到眼前,是杨秀捏在指尖的书本。
很难想象,在这一个现在都还能听得到惨叫,有无数人,在此时就被推入火堆,被焚烧,或者被骗入毒气室的地方,却有这么一方净土。
小小图书室的脚下,是结实的实木地板,插着书的木架,也在色泽浓郁的暖光灯下显得柔和。杨秀站在靠近外边一面的窗前,窗玻璃疲倦的倒影对面,就是触之即死的电网。
——一切,该说是讽刺,还是罪恶的默然呢?
杨秀微微发出浅笑,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很快就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
他看挂在一边的时钟,傍晚五点五十九分,秒针快要濒临新的时针点。
(三,二,一……)
杨秀在心里默数。
(然后是……)
“轰!”
巨大的轰鸣声,破灭声,然后是什么巨物倒塌下来时破空的声音。
搞什么!外边的党卫军惊慌地叫骂一声,警戒登时响起。
他看了一眼杨秀,像是犹豫了一会,却终究再不顾什么的把他拽了出来。
这样也正好——杨秀正想用眼睛注目那倒塌的光景。
“轰隆隆!……”
被拉出来后,外边的世界好像都变成了慢镜头,不可思议的巨物,仿佛被天神推倒般在此刻缓缓倒塌。
杨秀看到,那位于东西南北角的巨大烟囱,如今濒临北方的那一截正在轰然倒塌。
杨秀想,当年双子塔大楼倒下时,以及泰坦尼克号沉没以前,应该……也是如此盛烈的情景吧?
终归是太大了,以至在毁灭的过程里,都如同扭曲了时间,是在一点一点的积尘而下。
巨大的烟囱上部,像是忽然穿越历史而坍塌的罗马斗兽场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幅度,在烟尘砂砾的簇拥中,慢慢从天穹跌下了云端。
曾经,也许是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