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她,她清冷绝美,在平康里挹翠院那样的地方,依旧圣洁如青莲,也就一眼,他便沦陷了。
兄长李豫告诉他,烟花之地的女子,不要上心。
那夜,大部分男人都在垂涎她的容貌,他却听到她琵琶声中的孤苦与无助,她如碧海青天的那轮明月,遗世独立。
他小心翼翼,想用真诚让她知道他不一样,一次次往挹翠院跑,只要她上台的每一次都不放过。
可她对他与对其他人并无不同,她长袖善舞,巧辞令色,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合格的席纠,辗转于一众男人之间,若说真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知道他身份对他更尊重疏远。
“薛大家,我领了差事马上要离开长安了。”临走前一夜,他鼓起勇气,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薛楚儿微愣片刻,便柔声道:“薛楚儿愿郡王一路顺丰,差事顺利。”
话罢,取出一盏酒,笑道:“此酒名为“君莫劝”,是用长安四月的雨水,暮春柳,暮夏荷,暮秋菊,元月梅酿制而成,四季交替,流光不怠,知己将行,都是世间常事,唯愿记得这片刻的美好便足矣。”
李倓听罢,竟然觉得悲从中来,这酒虽然叫“君莫劝”,可其中一味一料,都在惋惜,他笑道:“这酒我不饮了,我怕饮下就不愿走了。”
薛楚儿一愣,这倒是第一个这样做的,其他人听了,都是迫不及待想尝一尝,尝过后觉得不过如此,离开的脚步便不停留。
李倓看了看她,笑道:“薛娘子,这酒你给我留着,我回来再喝,到时还望薛娘子能为李倓单独抚上一曲琵琶,不知你可愿?”
“嗯”,薛楚儿点点头,“楚儿扫榻以待。”
李倓依依不舍,临走时扯下一枚玉牌,塞到了薛楚儿怀里,“这是我的玉牌,挟此玉牌可到京中信寮传信给我,若你遇到麻烦,我想办法解决。”
临走又追了一句,“不是说有麻烦才传信,若是,若是薛娘子无趣了,也可传信给我,我……我此行无聊得很…”
倘若李倓往日的言行不过让她揣测,今日这般依依不舍的约定和送玉牌,薛楚儿也猜到了他的意思,可她自幼身在平康里,如今又是挹翠院的花魁,这样的情形不知见过遇到多少次了,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抬眸看到少年郎满脸局促和不安,却面色通红,她微笑着接过,送他离开,然后将玉牌丢到了柜子里,再没想起。
她是个女伎,这是她自幼就知道的事情,其他的她不该想,也不能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她无聊翻起了信,她每天也能收到很多信,几乎没打开过,这次是因为那封信实在特别。
她打开一看,是李倓的信,也不是她想象中诉衷情,写相思,那样的信她看得多了,常常牙酸,他写的信很有意思,不过是他的见闻和生活小事。
比如,他的部下摘了很多蘑菇熬了汤,味道鲜美,他喝了不少,当夜都头晕眼花,进入了幻境,看人都长了几十个胳膊,头朝下,脚在上……
薛楚儿看得笑起来,最后他遗憾的在信的末尾说:“只是很遗憾,我看到了奇迹般的山川湖海,花鸟虫鱼,唯独没看到你,真想再吃一次蘑菇……”
她的笑容停在那句话上,逐渐加深。
鬼使神差的,她翻了之前的信,才发现他几乎每月都在给她写,都是鸡毛蒜皮,磕磕碰碰的小事,每次在信的末尾都会有一句话,如同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漾起涟漪。
慢慢的,她开始期待来信,直到有一日他在信的末尾写道:“春去冬来,相思不减,佳人却音信杳无,我或许真该饮下那杯“君莫劝”……”
薛楚儿看了很久,这次,她写了回信。
一月后,他的信由一封变成两封,然后三封…四封…
信里除了小事,言辞逐渐热烈起来……
而她,也是。
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