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学曾作为一名武官,却是第一个给皇帝写奏本上疏反对选秀女的。
边陲战事未宁,正处于胶着状态。三候前才得知,官军虽然因为叛军的节节败退乘胜追击,但始终因为地势和水土的原因,对关键要塞——东城久攻不下。
而官军粮草暂时耗尽,后续补给一时没跟上,正退守在附近城堡休整。
魏学曾连夜书写一封奏文,请求皇帝许他尽早调集粮草,组织延绥、庄浪、兰、靖、榆林的部队阻击南渡的敌军,自己花甲之年硬是熬了一整夜,次日一早就前往翊坤宫等消息。
待到皇帝起早,日头已经晒得脊背都热了。等到他回复自己的奏文之前,却先等到皇帝宣布将来一月内要启动选秀女的事,还不忘敦促相关各部尽早着手办理。
除了大失所望,又无可奈何,自己的奏文得到肯定的批复,已经是当天午后的事情——魏学曾在宫中用过简单午饭,直等到皇帝细嚼慢咽之后才收到批复。
如此开始向各部提交所需物资、兵器清单,自己在兵部也花了一番功夫才凑齐前往支援的部队,前方又传来渡河的船只仍未做好的消息。加上等待批复的一天,整个来回,又要耽误前线三五天的战机,官军又要面临一候的节吃俭喝。
正为此懊恼不已的时候,户部派人送来一叠统计官员家中有否参与秀女选召的文书,魏学曾登时火冒三丈,撕毁所有文书,把户部小吏痛骂一顿,也没能解气。
思考再三,决定上书一封,明确表示因战事未定反对选召秀女,以解内心怨愤。
满朝文武不只有魏学曾反应这么强烈,因为各自原因反对皇帝广泛选召秀女的,大有人在。
诸如此类的讨论一多起来,大臣之中就分出了三个派别:支持、反对、中立。
支持的如户部,正愁开年一直都是各布政司受灾减员的倒霉事,没遇到能分散百姓注意力的其他大事。若此时覆盖整个大明江山,尤其是受灾严重的江南沿海的选秀女之事一定下,太仓拨了银子,也好挪出一部分来填赈灾的亏空。
內十二监最爱做花钱的事,五千个秀女,进宫也得三百个,按宫里人头一年十两银子的份例,三千两,这还不包含衣食住行的钱,还有秀女家送来的好处可捞,何乐不为。
反对的如兵部,魏尚书之事在先,就不用多言。吏部向来不喜这种牵动朝臣的事情,选秀女就有人想借此机会攀高枝儿,大臣之间上下级送钱的、送礼的,因为裙带关系暗箱操作的,举不胜举,往年调查这些事情,吏部已经遭过的罪,此时不想再重复经历一次。
工部对选秀女也感到厌烦,皇宫的各个大殿这几年才过上无火无损的好日子,几百个秀女一进来,光是储秀宫一处就得翻修多少回,能闲着何苦忙起来,可若万岁坚持,那一定照办,而且办得妥妥帖帖。
中立的如刑部、五寺,反正事情怎么也到不了自己头上,除了光禄寺帮着准备些餐食,其他几个部门,爱干嘛干嘛。
然而这些意见也只代表着各部、各监、各寺的大方向,计较到个人,那主意就更多了,但能上疏到皇帝那儿去的,就只有十几个。
皇帝盯准的,也就是这十几个刺儿头。
方备严方公公絮絮叨叨地把前情提要说给自己的尚膳监听,此时的尚膳监已经是个内廷的重要部门,只是在皇帝面前,一个做饭的地儿,不过尔尔。
所以他倒是真的挺珍惜能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每次机会,也没有少为见到皇帝本尊在宫里打点,比如说贴身伺候皇帝的田义田公公。
田义却也是个正经人,同为天涯受宫刑之人,能拉同僚一把的时候绝不含糊,也不收受什么。
这么一来,田公公拉自己这一把的群臣宴自然要办得出色,可现在难住自己的也正是这出色。
照这些大员平日的饮食,与万岁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