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临走,骂了一句:“你这贼贱人好生无礼!”何礼——周公之礼?
惜惜横眉冷对,“你不羞这脸!”
这是典型的“热脸贴冷屁股”,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宋江走得心灰意冷,但步伐坚决!
阎婆听见宋江下楼,在床上说道:“押司且睡歇,等天明去。没来由起五更做甚么?”
宋江略微迟疑,多想再给阎婆惜机会,可是没有必要了。
“押司出去时,与我拽上门。”阎婆的声音有点含糊、慵懒,要投入梦乡。宋江轻轻地走了,正如张文远轻轻地来。有诗为证:蚊叮一梦破,鸡叫数星沉。城小无多路,楼前待玉人。
“押司早起!”宋江遇到卖汤药的王公。黑灯瞎火,中世纪的早点摊,引车卖浆的辛苦营生。
“夜来伤酒,错听更鼓”,宋江轻描淡写。热情的王公非要拉宋江喝碗醒酒汤,宋江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正不知如何报答。想起曾给王公开出的空头支票——许他一具棺材,正好公文包里有梁山送来的一根金条,何不施舍王公。可怜人不止阎婆惜他爹,连当地人也死不起!
公文包忘在阎婆惜床头,如何是好!梁山来信也收入囊中,兹事体大!宋江叫声稍等,赶紧折返。
阎婆听见门响,问:“是谁?”宋江答:“是我。”
婆子道:“我说早哩,押司却不信要去,原来早了又回来。且再和姐姐睡一睡,到天明去。”阎婆就知道睡睡睡!宋江懒得搭理,直接上楼。
痴汉有丢三落四的陋习,刁妇有及时收纳的美德。小女人捡到“黄黄的一条金子”,心里美滋滋的,“正好买些东西给张三进补”。阎婆惜本来稳操胜券,反被欲望吞噬,要挟宋江继续倒贴。阎婆惜尖叫:“黑三郎杀人了!”
宋江割喉,“鲜血飞出,那妇人兀自吼哩”(藕断丝连)。宋江“抽出那封书来,便就残灯下烧了”,纸上得来终觉浅!阎婆惜死于非命,死于执念,死于纠结!命比纸薄,灰飞烟灭。马上迎来幸福的曙光,却送命于“残灯”之下。“残灯”难道不是风烛残年的阎婆最好的写照吗?如果不是阎婆招来宋江,阎婆惜会化为乌有吗?一个“残”字,换算成《红楼梦》是多少眼泪和叹息?
姜还是老的辣。“苦也!却是怎地好?”阎婆晚来一步!妈妈要亲自为女儿选一口棺材,押司你陪着。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连话唠阎婆都不屑于哭,哭都矫情,她在自责!
二人走到县衙门口,阎婆逮住宋江一声吼:“为我做主,杀人犯在这里!”衙门里的差役闻讯赶来,一看是宋押司,反劝阎婆有话好说。正当二人扭打之际,“静处安身,闹里挣钱”的唐牛又赶上了,正寻那隔夜仇!伸手一把掌,把阎婆打个满天星。走了宋江,唐牛顶缸。几番拷打,问个“故纵凶身在逃,脊仗二十,刺配五百里外”。后来宋江发达了,也从未念旧,唐牛成了弃子。这是趋炎附势的下场,教人心凉。
比起唐牛为宋江死心塌地,早熟的郓哥则是二三其德,毕竟西门庆待他不薄。郓哥年方十五六岁,“那小厮生的乖觉,自来只靠县前这许多酒店里卖些时新果品,如常得西门庆赍发他些盘缠”。郓哥的孤老是西门庆,西门庆的经营范围不止开生药铺,而且“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郓哥难道不会像唐牛一样,“但凡有些公事”去通风报信。否则,西门庆何以做善财童子。大官人平时广结善缘,也不是十足的恶人。郓哥怂恿武大去捉奸,不是见义勇为,而是要让“马泊六”王婆出丑,就像唐牛向阎婆复仇。郓哥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不忌惮西门庆。或许郓哥攥着西门庆什么把柄,或许看中了潜力股武松,打算改换门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子当如孙仲谋,郓哥不简单!
郓哥和王婆构成商业竞争关系,郓哥的目的很明确,“要寻大官人,赚三五十钱养活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