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院中躺了十几具尸体,无一例外——他们的肢体残缺,不是断了手指,就是胳膊又或腿在别处。地面上血迹斑斑,砖缝之中红褐色的血液蜿蜒,触目惊心。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鼻间,令人胃里翻腾,忍不住作呕。
张柏落在地上,身下的青砖碎裂,发冠不知落在了何处,头发散落遮住了半张脸。他面色苍白,唇角鲜血流淌而出,落在衣衫上和地面上。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碎裂的青砖,抠出一道道痕迹,双眼中满是绝望,却又有一丝不甘心。
林羡鱼将青海剑扛在肩上,一手叉在腰间,脚踩在张柏的后背上,眉眼间仍旧待着淡淡的笑意。那双眼睛里满是星海,世间万物落了进去,变得生机勃勃。他唇角勾起,朝卢宴亭挑了挑眉头,目光转而落在了浣衣身上,却又带着一丝打量,不知心中在思索什么。
年轻人站在院角,手中仍持着长鞭,看着地上那些尸体,眼神呆滞。他的双手上沾了血,素色的衣衫上开了朵朵红梅。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做完了这件事,他的心一下子空了,竟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许久,他长长地出口一口气,有些讷讷地转头看向了林羡鱼。
林羡鱼轻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抬脚往后退了一步,还剑入鞘,拂去身上落下的尘埃,笑眯眯地看着气若游丝的张柏说道:“张知府啊张知府,我昨日与你说的那些
话,已明确告诉过你,若你还是不知悔改,必然会不得善终。你偏是不信,非要斗这一场。如今……你的梦该醒了。”
张柏听到这一席话,唇角微微动了下,却又冷冷笑了两声,愣是最后没说出话来。
林羡鱼略作停顿,走了两步到张柏面前,蹲下身去,伸手捏住他的下颌抬起他的头,歪头不解道:“怎么,你这副样子,难道还期待他能来救你?说实话,这江湖,朝堂,永远都不可能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中。你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终究是棋子。”
林羡鱼没有再说下去,张柏自己也清楚,可是他不愿意认命。林羡鱼说的不错,那年轻人是棋子,随时可以丢弃,他同样也是棋子,一旦暴露,势必会被弃之不顾。因为,他们要的是这东岳的江山,一旦出事,他们这些人便会成了替罪羊。很不幸,他暴露了。
林羡鱼昨日在救张柏出密室之后,就隐隐觉得不对。他和张柏那些话,虽说是在说长安城中之事,说那个假知府,是在说陈贵,可实际上也有敲打张柏的意思。他当是没有直接动手,因为他不确定,也只能旁敲侧击让张柏明白,这件事情永远都不可能成功。
可惜啊……这世上的许多人是固执的,或者说偏执。他们即便是知道了自己有错,可宁愿一错到底,也不愿意半路悔悟。就
算你给他指了明路,与他们而言,并没有任何的用处。哪怕是,这件事到最后,会落得粉身碎骨,家破人亡,他们也绝不回头。
张柏此刻便是如此,即便是林羡鱼说了那么多,他也清楚自己已经成了弃子,可是他就是不愿意开口吐露一个字。说是置气也罢,不服输也罢,总归不到最后,他心中仍旧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希望陈贵又可能会出现,在最后一刻救他离开。
良久,张柏缓了一口气,大声笑道:“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亦为对弈人。尔虞我诈,少年白发,纵横重规划。马革裹尸,烽火负年华。算尽天下事,手起云落生死错。命由我,天下由我。今日,我死于你林羡鱼之手,他日,你必死于他人之手,我又有何后悔!”
卢宴亭揉着眉心,“啧”了声。浣衣缓缓摇头,笑语嫣然。林羡鱼没有说话,没有发怒,神情平淡,笑的坦然。可越是这样,熟悉他的人便也知道,有些人要倒霉了,而且是倒大霉。
果然,林羡鱼松开了手,慢悠悠站起身来,轻声笑了几声,轩眉挑起,声音夹带着笑意,“哦,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