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晴好的冬日。
惠洪殿外,白思绮静静地站立着,纤细的身影被淡漠的阳光拉得很长。
“安国夫人,请吧。”邓仁微躬着腰,将她领进殿内,旋即退出,轻轻阖上门扇。
高高的龙椅上,凌涵威稳稳地端坐着,再没有像从前那样,欢呼雀跃地奔下丹墀,扯着她的衣袖,亲昵地唤她“绮姐姐,绮姐姐”。
不过是数步的距离,白思绮却觉得比那尸积如山的覆天堑还难以逾越。
提起裙幅,曲下双膝,她朝着上方那个少年,深深地跪伏下去,叩头及地,嗓音清冷寒凉:“臣妇安国夫人,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次,她对他行了如斯大礼。
这一拜,他是君她是臣,从此再无其他;
这一拜,是她无声的抗拒与疏离。凌涵威,从此以后,我要将你,推离我的世界。
座上少年的双眸慢慢森然,蕴着玄潭一般的深黑。
良久,他终于出声:“平身。”
白思绮站起,侧身退到一旁,立定。
“安国夫人前来见朕,所为何事?”
“请皇上将紫霄剑赐回。”
“哦?”凌涵威挑挑眉,伸手将放于案上的短剑拿起,握在掌
中,“唰”地抽出,略显黯淡的大殿中,顿时荧起一团紫色的寒芒。
“理由?”
“此剑乃贞宁夫人亲赠,思绮不敢遗落他处。”
“还有么?”
“思绮,需要此剑。”
“嗯。”凌涵威点头,“邓仁,将此剑交还安国夫人。”
邓仁赶紧小跑步登上丹墀,面色恭谨地接过紫霄剑,托着它走到白思绮面前。
“臣妇叩谢皇上。”白思绮接过紫霄剑,朝着凌涵威深施一礼,转身向敞开的殿门外走去。
“安国夫人这就走了么?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朕说?”凌涵威凉凉的嗓音从身后追来。
白思绮顿了顿,慢慢转身,再次敛袖一福:“臣妇望皇上,为国为民,珍重自身。”
少年天子的目光甚是慑人,身姿却端凝不动,看着那抹窈窕的身影步出金銮殿,方才收回视线,幽幽地道:“邓仁。”
“奴才在。”
“都安排妥当了么?”
“一切按照皇上的意思,均已齐备。”
“甚好。”少年天子点点头,再无他言,挥手让邓仁离去,拿起手旁一份奏折,细细地看起来,那白色纸面上一行行工整流利的楷字,始终未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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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思绮慢慢地走着,冬日疏漠的阳光散散淡淡地洒落在她的身上。
心,始终是冷的。就像屋瓦上未曾消融的残雪。
笼在袖中的紫霄剑,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不住地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她看到了他眼底的那抹冷意。
帝王独有的冷意。
穿心噬骨,裂魂碎魄。
不单单是对慕飞卿。
还有别的什么。
她看不明白。
她只是觉得,他变了好多。
原本有的一点点稚气,已经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从古至今掌权者的孤绝与势在必得。
他势在必得的是什么?是她?是慕飞卿?是慕家隐匿的力量?是天祈?是天下?还是别的什么?
她没有找到答案。
或者,从一开始,她就没能看清那个十来岁的孩子,以致于后来的悬差越来越大,错误也越来越多。
罢了。
既然拿定主意离开,那么这座天宁宫,自己绝计不会再回来,而那个少年帝王,也将从此,退出她的人生,她的世界,她的记忆……
收敛起所有思绪,白思绮加快脚步,走向霓影阁,在那儿,她的夫君,她两生两世唯一真心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