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很清,清得如一面铜镜,倒映沈莳那张愕然的脸。
而她连连的发问,问得沈莳哑口无言,站在原地僵直得如死寂的枯藤。
但自她进来就未曾吭声的殷老太太,那双眼却从盏口上方漾了出来,“般若昭仪的翚翟?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南伊似乎被抓到痛脚般的,要从彭氏怀里挣脱出来,“沈南宝,这都是你和殿帅的一面之词,就是为了掩饰你们俩私会的!你还敢拿回家诓骗祖母,诓骗爹爹!”
殷老太太终于听不下去她的鬼哭狼嚎,眉头狠狠一皱,“你闭嘴!”
眼神厉得像一把刀,径直斩断了沈南伊所有的哭腔。
这下,耳根子清净了,殷老太太捵了捵膝上褶起来的衽,“宝姐儿,你方才说般若昭仪的翚翟,这是怎么个回事。”
沈南宝忍着颊畔上的疼痛,道:“宫里的般若昭仪瞧上了我的绣艺,想叫我替她绣晋位典礼上所穿的翚翟。”
这可是天大的荣光,就是殷老太太这样活久见的也忍不住动了容,“让你绣?”
彭氏脸色不是颜色起来,“宫里那么多司制,凭何般若昭仪叫了你,何况伊姐儿说了,她是老爷诞辰那日撞见的你们二人私会,难不成你前脚向众人展示了那寿礼,后脚宫里头的般若昭仪便晓得了,还让人先来找了萧指挥使再来找你?”
沈南伊这下算是被开窍似的,连连点头附和,“可不是,般若昭仪就是再消息灵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知了,你和萧指挥使就是有私情!”
狰狞的面孔在沈南宝眼底逐渐凉了下来。
她像是佛前的宝相花,遗世独立地站在嘈杂的尘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走马观灯似的闹剧,忽而就绽开出瑰丽的姿态,“大姐姐,你这般想我和萧指挥使有私情,是不满意知州通判的梁公子,想我替了二姐姐嫁给萧指挥使?我倒是……”
殷老太太额角跳了跳,没等她说完,就沉沉罢了盏低喝一声,“你这说得什么话!你而今才多少年岁?就想这些个事了!”
人但凡心底儿牵挂着事,那筑得再铜墙铁壁也会有漏缝,能叫人轻而易举的拿捏。
殷老太太便如此,她忌惮着萧逸宸,亦害怕沈南宝会因顾小娘的死同萧逸宸沆瀣一气。
所以现下她再不表态,只怕事情由着伊姐儿说下去,便不堪设想起来。
沉沉想着,抬眼见到沈南宝不作声,殷老太太语气便有了些转圜,“我晓得你的秉性,自不会乱与外男攀交,是你大姐姐糊涂,没根没据地就污蔑你。”
“祖母!”
沈南伊不可置信地看着殷老太太,通红的一双眼里掺含着悲愤,“分明就是四妹妹她有失体统,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不就是要把孙女往火坑里推么?”
殷老太太也怒了,“是我把你往火坑里推的么?你方才四妹妹说得不对么?今个儿是什么日子?我正同知州通判的夫人说话,你哭啼啼地跑回来跟我说这些事,回到家还要叫你母亲,你父亲替你主持公道,你是不是打量着我没说话,就觉得可以把你今个儿做得荒唐事含糊过去,自以为做得很对了?”
沈南伊愕然着一双眼,讷在原地,“祖母,我这也是为了姊妹的清誉,也是为了沈府的名声,何况爹爹和萧指挥使之间那些事……”
“你够了!”
殷老太太拍案而起,“你越说越离谱了,你还为着姊妹的清誉,你要真是存着这些好心,能邀上国公府夫人去捉现形?”
掩在阴影里的那些腌臜心思陡然放到了天光下,有一种当众被扒衣服的羞辱感。
沈南伊又羞又恼,当即站起了身,“祖母既这样说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以证自己的清白。”
说着又要去撞抱柱。
彭氏骇得正要去抓,殷老太太却响当当地拍了桌,“你让她撞!撞死了才好!撞不死,脸毁了,名声也臭了,还不如死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