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知县立于堤坝之上,苦求雨停。
又或许是睡着了的龙王终于醒了。
雨势减缓,湍急的水流终于平静下来,大家得以喘息。
魏山阙命人每日给知县喂些粥,放下话去:待雨霁天青,才能将他放下。
知县由求饶、到谩骂再到默不作声。
天上的雨也渐渐变细,化作牛毛般的细丝,飘飘洒洒。
看着天隐隐有雨歇之势,裴长缨道:“这难道就是知县祭天,法力无边?”
大雨真的停了,天依旧阴沉,但不再是云色如墨。
魏山阙令县丞组织人员进行清淤及灾后的修缮工作,征用被大水淹了田地的百姓,按天支付工钱。
好让他们能有额外的进项,得以度日。
若冬日仍旧难以为继,那便由官府出面,每日施粥两次,救灾后余下的钱粮,足够确保灾民安稳度过冬。
将一切事项安排妥当,魏山阙命人押着知县,准备回京。
县丞恭敬地向魏山阙行礼:“大人放心,下官定当竭尽所能,让百姓早日过回水患之前的日。”
出了门,街道自发前来欢送的群众,很多人手上还提了鸡蛋、菜,家底子厚实的还提了肉。
为首的一个老者躬身道:“听闻大人今日回京,这是草民们的心意,还望大人收下。”
魏山阙扶起老者,自他手中的篮子里抓了一把米,用帕子包好道:“诸位的心意,我收下了,其他的还请收回。”
裴长缨自他身后探出头来笑道:“这一路回去,要好些日子呢,在路上万一没吃完,放坏了,多可惜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是有些人跃跃欲试,想要把手中的东西塞进马车了。
好不容易自乡亲们的热情中脱身,裴长缨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情极好。
魏山阙道:“心情这般好?”
“嗯!”裴长缨幻想道:“以后,我得胜归来,夹道欢迎的人定比你这次多的多。”
魏山阙摇头,想的真远,这有什么好比的。
“大人!”
突然有人扑到马车前,车夫连忙勒住缰绳,马儿高高扬起的蹄子差点踩到跪着的人。
魏山阙皱眉:“何人?”
“大人,我们家老爷犯了什么错,你们要将他关在囚车里带回京城!”
来的是知县的家人。
有他的妻儿,还有年岁已大,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老爷子。
裴长缨歪着头低声问:“他们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挑咱们出了城再来?”
魏山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刻车队已经行至树林中,这林子,似乎太安静了些。
不用他开口,番子们只需他一个眼神,便暗自戒备起来。
魏山阙道:“他草菅人命,水患来临欺瞒朝廷,让百姓流离失所,你说他犯的什么错?”
老爷子用力杵了下拐杖:“水患乃天灾,岂是我儿能控制的了的?早就听闻东厂残害官员,无法无天,今日你若硬要带我儿上京,那老夫便去京城告你的御状!”
魏山阙淡淡道:“嗯,那你便去吧,本督主还可以捎你一程。”
“噗——”裴长缨没忍住笑出声来。
老爷子气道:“你堂堂镇国将军之子,整日跟在奸佞身后,真是辱没的裴将军的名声!”
裴长缨和魏山阙的脸色都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