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谢瞳先生,我此时已葬身海底。”
“只说将无用之物抛于荒海之中,没说往下扔人啊!”
繁花冷冷道:“对于他们来说都一样。”
甲板上忽然有人高声道:“扔苦力,扔女人,将一切无用之物扔下去,务必保住大船,保住舵主血脉。”
眼见着巨浪排空倏忽而至,我看向谢瞳、繁花道:“躲到我身后,离门远些。”
说话间,用力绷紧身体急转轮舵,吃水极深的大船缓缓转向,刚转过船头,数丈高的浪头呼啸而至,只听得一声闷响,楼船瞬间瓦解沉入深海之中,还在甲板上的有不少人被卷入海浪之中。
大船没了负担,左右颠簸着在汹涌海水中漂行,我如释重负命令舵手道:“让朱三拉动帆索将风帆放下。”
“放几桅?”
“都放下,悬着净碍事。”
那人答应一声,脚下踉跄着自去了。
船体太大,航行极慢,加之风帆落下,只能靠舵掌控方向,若是小船,早就吃饱了风逃走了,大船不成,只能在风浪中硬挺着。
幸亏龙骨坚硬,船体牢固,几番拍打和浪击后,依然是坚若磐石。
我控船踩着浪头缓缓上升,升高的海面犹如滚沸的热水,沸腾跳跃着,幸好不似当日那般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若陷入暴风眼受玄武巨龙肆虐,非船毁人亡不可。
乌云中显露出明月一个头角,我转动船舵朝着明月方向航行。
身处大荒海中,惟有迎着月光才有一线生机。
海潮汹涌,我驾船左突右冲,船舷两侧都是惊涛骇浪,唯有月光映照处的那条狭隘通道还算平静,我循着月光在弯曲逼仄的海道上航行,直到血红月色逐渐转成明亮,肆虐多时的风浪才渐渐止歇。
乌云慢慢散开,露出繁星点点。
我见凶险已过,卸力般将船舵交还给舵手,说道:“勿要转变方向,掌好了舵,循着月光漂行。”
“月亮转南了......”
谢瞳开口道:“听他的。”
“是!”
我走出舱室,月光如银洒落在大船之上,目之所及,满是疮痍,船舷已是破损不堪,九层楼船只剩下矮矮两层,昔日灯火辉煌,如今已是黯然无光。
好在船身坚固,龙骨坚挺,船身还算完整。
风大浪急,海水不可避免倒灌入底舱之中,下头不断有人呼喊,想来是在排泄海水。
底舱不能住了,我问谢瞳道:“我的船在何处?”
“悬于后梢之上,也不知还在不在?”
我跳上船舷看向船尾,我的船用吊索悬于空中,悠悠荡荡颇为吊诡。
“你们来吗?”
“什么?”
“我要回船睡了。”
“我和你一起去。”繁花道。
“你不留在大船?”
繁花面色一红道:“我的舱室已毁,大船已无我安身之地。”
谢瞳道:“海船上能住下三人吗?”
“你和繁花睡船舱,我睡舵室,足以容纳三人。”
谢瞳见船上乱成一锅粥,说道:“有劳老兄了。”
“走了。”
大船上的人兀自自顾不暇,哪里能顾及到我们?
待他们跳上海船,我用力转动轮滑将海船落入水中,然后一个纵身跃下,解开吊索,将缆绳系于大船尾缆。
我累极了,将湿乎乎的衣物脱下,用帆布擦干身体,进入舵舱盖了毛毯倒地便睡,任由大船上的人如何高声呼喊,我也是不为所动。
我是尽心尽力了,至于他们如何修补大船,那是他们的事,我是没力气了。
龙眼浸润着鲜血在我腹内翻江倒海,我只觉得身上燥热难安,加之脖颈处伤口隐隐作痛,正要起身打坐调息,忽听繁花道:“你醒了?”
“几时了?”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