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所动,仰着头,轻描淡写地说道:“论证而已,二舅何必动气。”
注意到旁人投来的异样眼光,张和意识到自己失态,为了保持风度,一把拉过程志,呵呵笑道:“外甥,二舅也是为了你好。你这身子骨,修养身之道定然修不出什么名堂,格物便不用谈了,唯有读书修心或许还有一些出路。”
程志对张和的变脸速度感到惊讶。
既然张和自己找了台阶下,程志也不打算继续给他难堪。
“二舅所谓的出路是……”
经过一番言语上的较量,张和明显吃了大亏,此时更不愿意指点程志,敷衍道:“至少能够走出这个鬼地方,去外面的世界谋求一条生路。”
程志笑道:“可是我不想离开这里,说到底是这个‘鬼地方’的水土养育了我。”
程志故意把“鬼地方”三个字说得很重,张和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讥讽。
张和贼眉鼠眼地环顾了四周,强行压下心中的火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那是你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所谓的繁华,你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吗?”
张和说着,刻意指了指自己做官的方向。
程志顺着望去,只看见巍峨的大山,而他的目光却无比深邃,似乎大山无法阻挡他的视线。
“山的那边是海!”
“海?”张和满脸疑惑,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在山的那边可没有看见什么海。”
“因为你还没有真正地走出大山。”
听到这里,张和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本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无力反驳。
他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这个少年,只觉得无比深沉,比大山还要深沉。
夜深人静的时候,张和轻轻扣响了谷之一家门,来拜访这个曾经的老师。
谷之一开门,看见这个多年未见的学生,显得有些诧异,热情地邀请进屋。
“你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仕途可还顺畅?”谷之一开口问道。
张和摇头苦笑道:“治理一县已经心力交瘁,早已不再想什么仕途了。”
谷之一叹了口气,说道:“你十岁便入了志学境界,实属难得。现在,你也进入而立境界多年了,但是有此般想法,可见你的心境已不如从前,以后修行恐怕会很缓慢了。”
张和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但是在谷之一面前却抬不起什么架子,纵然心中不快,还是恭敬地说道:“学生惭愧。”
“你能够做到一方县令已经很了不起了,何来惭愧?”谷之一安慰道。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炉子里柴火燃烧,偶尔发出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张和觉得有些尴尬,打破沉默说道:“今日我外甥女的成人礼,老师为何没有前往,据我所知您对着这位学生十分看重。”
谷之一一边翻阅着手中得佛经,一边说道:“你也知道程家的境况,我若应邀而去的话,他们又要大费周章地招待我,我不想让他们破费。”
张和摇了摇头,谷之一的思维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接着,张和又说道:“此次前来拜访老师,除了问安之外,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
谷之一终于放下了手中得佛经,说道:“以你的个性,问安该是其次,请教才是主要的目的,该是如此吧?”
被谷之一说破了心事,张和脸色一红,一时语塞。
谷之一并不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说道:“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张和这才镇定了心神,说道:“听闻老师年轻时游学万里,可曾见过海?”
“见过!”
“是在山的那边吗?”
谷之一愣了愣,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是哪座山?”
张和想了想,惭愧地说道:“不知道。”
谷之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