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能想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老夫人越来越讨厌澹台盛,甚至在早上醒来后闻到澹台盛来时不小心留下的一丝檀香味都想要吐。
老夫人要赶走了除了白珂之外的所有侍从。
老夫人的身体不能拖,白珂和冬荭在院子里跪了一天,老夫人才愿意也留下冬荭。
只是她依旧抗拒吃药,白珂二人只好每天在小厨房里研究不苦的药膳,变着法子的让她多吃一些。
又是一日吃罢午饭,冬荭接着去研究药膳,白珂则是在老夫人旁伺候笔墨。
“瑾初,你认识顾念雪吗?”
白珂磨墨的手一顿:“听说镇北将军府的老太君就是这个名字,我不过一个孤儿,哪里能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呢,她是您的朋友吗?”
老夫人搁了笔,定定的望着白珂的侧脸,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细细碎碎的撒在白珂身上,她一时有些恍惚了,总觉得面前站着的是念雪。
“是啊,我与她自小就认识,是手帕交,后来啊,她跟着一个军户结了亲,离开了江南,在她走之前我们就说好,她要是有了女儿,就叫做瑾初,也是与你有缘。”
“那您要是生了女儿,该叫什么呢?”
祖母只有一个儿子,据说在白珂还没出生前天天念叨自己没有女儿福,后来白珂出生,白慕庭给取了“珂”字,祖母气恼后,就让“瑾初”作了别名。
老夫人似是累了,靠在软垫上,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我没想过成亲的,女子读了书,看过了书中天地,有了立身之本,就不愿困在后院里,就想着独身一人也能过得好。念雪有福,那个军户从来也不拘着她,我还说过她要是有了孩子我要去当干妈的。”
祖母说过,拂流居士是这天底下最为潇洒快意的女子,常常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这般快意的女子哪里会心甘情愿的离开故土嫁人,还被困在一方小院子里呢?
老夫人忽又问道:“对了,那个镇北将军府现在如何了?你若是知道些什么,同我说说。”
全都死了。
白珂张了张嘴,干涩的发不出一个字音。
她要怎么说呢?说为了中原皇室在边关厮杀了六年的镇北将军白慕庭被诬陷通敌叛国,死在东荒大山,抄斩将军府男丁的时候血流漂杵,那血两天都冲不干净,说祖母撞柱而死,说偌大的镇北将军府只活下来了她一个?
她说不出口的。
忽然窗边一声轻响,白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快步走过去,是赫连泽写的信,给老夫人的。
“老夫人,少主给您来信了。”
白珂揉揉眼睛,整理好面部表情,这才转身把信呈给老夫人。
老夫人被这一打岔,也是先看起了信,不再提镇北将军府的事。
“阿泽是个好孩子,只是过得苦了些,他和阿夕的母亲也过得苦,是我无能。”
老夫人说过,她此生最为亏欠的就是澹台姝,澹台姝养在自己身边只学会了诗词歌赋,没学会吃人的后宫保命的那一套,偏生大汗又看中了她,澹台盛竟也毫不犹疑的把人送了进去,然后又让她把这记忆给忘了。
澹台姝原本身体康健,躲不过下毒,早早地便去了,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若不是她太过粗心大意,怎么会让澹台盛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推进火坑里。
“少主从未怪过您,他说,您是最为宽厚的。”
“瑾初,你先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