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车停在府门前时,元念念仍在数落自己适才的一时冲动,才造就了如今下不来台的场面。
望着靳淮热切的眼神,她说不出个不字,只得硬着头皮往东苑走。
还未过角门,小狗便撒了欢地冲出来,在她脚边一跳一蹦地要抱。
“才在教你握手,你不学是要跑去哪里?”
门内传来银雀气急败坏的数落声,小狗嘤嘤地开始撒着娇,翻身在地上打着滚,溅起无数尘埃。
半晌,似未见回声,银雀才从东苑走出。见自家姑娘好端端地回来才长舒一口气:“郡主今日可把我吓坏了,着急忙慌地便让我去寻靳大人。如今看你好好地回来,我这心才算放下。”
这话像是取悦了靳淮,面上笑意更重,好似十分看重元念念遇见危险能首先寻求自己保护这事。
元念念自是知晓他在高兴什么,她面上挂不住,更怕银雀会说出别的东西来,只好赶紧将人打发走:“别担心了,我这不好好的吗?你把它带到别处去,我有话同阿淮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银雀赶忙将小狗抱起,脚底抹油准备开溜,“郡主瞧见院中景色,切莫惊慌,我稍后处理。”
原本这话元念念是不在意的,直到瞧见东苑之景,恨不得从未踏足此处。
葡萄架有三根支柱移了位,葡萄藤也蔫搭搭的,厢房门前的栀子花都现了根,就连一直待在台阶的乌龟也掉落在池边的泥土上,头脚尽数缩在壳中。
这实在不是一个待客的好场所。
她轻咳两声刚想将靳淮带去别处,却见他径直走向院中的石凳,就像是这一切并无不妥。
石炉上放置着琉璃壶,咕噜噜地冒着热气,里头煮着霍山黄芽。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才开了口:“我曾做过一个梦,在梦中我过完了我的一生。我梦见了我阿爹阿娘故去,我同方叙白结亲冲喜,可那段婚姻并不美满。在我阿兄前往北疆抗敌之时,东阳侯起兵谋反,方叙白当上了太子。在他迎娶侧妃进门之时,正值我阿兄身陷敌营,我本想报仇,不成想报仇不成反被诛杀。”
说到情绪激动时,靳淮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都过去了,是梦而已。”
她听见这般安慰,苦笑出了声,问道:“倘若不是梦呢?倘若真真切切发生过呢?”
腰间的力道骤然收紧,靳淮哑声开口:“如若真切发生过,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会去找你。就算结局不尽如人意,我也会去。”
她倏忽想起了那位灯火阑珊处的少年,此景此景,仿若当真是应了他的话。
琉璃壶中的茶水翻滚,她被圈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哄。
待她稳了稳心神,才在靳淮的怀中瓮声瓮气地继续说起:“我真的会害怕。所以我所做的一切看似荒诞,但我只是不愿叫噩梦成真。阿淮,你知道吗?你能懂我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靳淮抬手抚去她眼角的泪,如千万次向她承诺般,“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会帮你,但这个的前提是你绝不能拿你自己冒险。”
元念念知晓他说的是哪件事,她本想避而不答,可靳淮却不让。
“那东阳侯密谋想害我家人,我也不能插手吗?”
靳淮耐心地同她讲起道理:“东阳侯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你对上他,犹如以卵击石。我跟你说这个并不是想叫你放弃,而是不想叫你冒险。你大可告知将军或长公主,叫他们加以防范。”
“我本就是这样想的,是你觉得我会去冒险。”
她又记起昨日在长门殿的种种,眉眼当即便耷拉了下来。
靳淮只好赶忙给她赔罪:“好好好,我们念念可聪明了,并不会自己冒险,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话落在她耳朵里倒是十分受用,眉开眼笑地记起他的好来。
琉璃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