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串珠似的水滴往下落,直至在青石板路上汇成了一处水洼,元念念才开了口,“我觉着方叙白有些不对劲。”
元父闻言拢紧了眉头,见四下无人才示意继续。
“我当真不知是从何时起的,记性越发不好,起先我只觉得是我自己头疾的缘故。可我同方叙白相处得越久,旁的事便越记不清。若不是今日同靳淮的一桩小事点醒了我,我也不知会被蒙骗多久。我发觉同他相处时,总能闻见一股异香,闻多闻少都叫人难受得紧。可我问过兄长和银雀,他们都说闻不见。”
元父长叹一口气,眼底溢满痛心。元念念见不得这模样,只得仓皇避开。
良久才听得他问了句:“你是疑心这东西只对你有用?”
听见这话,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元母,她握住元念念的手竟然也生生落下泪来,“好孩子,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们?”
元念念不知道该怎么说,原先她觉着这人是她要的,是甜是苦,她都该受着。她可以接受赞美,也可以容忍诋毁,但方叙白一样没给,偏偏塞给她的是欺骗。
她实难咽下这口恶气。
“这东西我找人去查查,先按兵不动。”
元父留下这话便起身往外走去,元念念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感知着他隐忍不发的怒气。
“你阿爹还是在意你的,纵使他有万般不是。”
元念念看着元母像是在努力理解她说的话。
可她不明白若是在意的话,怎么能将她扔在贼窝不闻不问?不得不承认,山贼的那句“从未将你放在心上”在她心里扎了根。
“他是阿娘的好丈夫,是陛下的好臣子,可他是我的好父亲吗?”元念念挣开元母的手,却又反握住她,“阿娘,我做不到既往不咎。咱们一家人,就这么过不行吗?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她见元母眼中又重新蓄着泪,轻叹了口气,伸手拂去她的泪,“是。所以他对我好我受着,他想这样让自己心安,我也接受。如此就够了,在我需要的时候,我没得到的东西,我现在也不稀罕。”
元念念起身看着桌上的栗子酥,她能想象混着栗子绵密香气的糕点在口中化开的滋味。可她手如有千斤重,终究没有伸手去拿。
房里忽而静得出奇,去而复返的元父站在门口,他们的谈话不知被听去多少。
元念念以为看见元父哀恸的面容应当是感到快慰的,可她却感到难过。
元父嘴唇嗡动,终究什么也没说,沉默地侧身为元念念让出了一条路。
“姑娘你走慢些。”
耳边响起银雀的嘱咐,可是她慢不下来,她想逃离这样的场合。
元念念所求不多,只不过是想要个解释。盼着有人和她解释元父为什么不去救她,解释为什么在她回来之后元父一次也未曾出现过。
午夜梦回,她仍能记起那弯刀上的寒光,仍能记起脖颈与刀锋相贴的冰凉触感。这些她无法释怀,她也不允许他人释怀。
“为什么呢?”
银雀听得元念念在问,见她背对着自己,娇小的背影似能透出无边孤寂。
可她实在论不出对错,只能同元念念站在长廊上感受耳边吹过的风。
银雀虽不是局中人,这么多年也听得许多话,见过元念念的眼泪,也听过长公主的无奈。
“银雀,父亲是讨厌我吗?”
“姑娘说的什么话?”银雀忙上前跟着劝,“侯爷也是对你好的,别家孩子有的,你自是一样不落。”
元念念闻言却惨然一笑,“那将我置于危险之中也是对我好的方式吗?”
银雀叹了口气,在元念念身后垂手而立,“姑娘若是这样想的话,那这就是死局。如果真的想知道,那姑娘怎么不问呢?”
“我没有勇气。”元念念回头看着刚刚走出的那间屋子,见元父还站在门口未曾挪动脚步,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