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就好好吃,你多吃些!”杨掌柜把剩下的半盘凉拌鸡肉往玉秋手边推了推:“你要是不够,我再给端碗面来?”
“我……”玉秋话刚出口,被春长风轻轻地踢了一脚,她这才注意到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
筷子没动,酒却已经喝了大半壶,老孟和杨掌柜两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一口连着一口喝闷酒。最终还是杨掌柜先开了口,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指向屋子一角说:“三爷,你记得不?当时就在那儿!曾爷给你和巧茹画了一张画……那画画的真好啊!比照相馆里拍的还像。你当时还说要拿回去挂墙上,当结婚照呢!”
“怎么能不记得?他画的那张画现在还在我家墙上挂着呢!”老孟说着,“咕咚”又给自己灌下去一杯酒,他的脸呈猪肝色,舌头打了结,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两只手比画:“我就站在那里,巧茹坐着,她身子不好,站久了要头晕。那天是她从医院里出来,外头下了好大的雪,冷得很。巧茹说想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我那会儿有点钱就全送医院了,俩口袋里摸不出来一个子儿……这条街上我挨家挨户地问谁能给我们一碗热乎饭……只有老杨你端上过来一大碗热乎的羊汤面片……巧茹喜欢得很,她说再好的羊肉也没你家那碗面片好吃……”
“你看看这周遭的店,开了关、关了开,一年换一波,要是没您的面子,我家也早完蛋喽!”杨掌柜拍着老孟的肩膀:“我一碗热汤面换您护了这些年,现在一想,当年那碗羊肉面片真是金贵啊!”
“面片有个啥子金贵?金贵的是你两口子心肠好。”老孟念叨:“再说巧茹是真的喜欢你家的汤面……她喜欢的,我也舍不得……只是她走了以后,我越来越不敢来你这儿了……来了,心里堵得很……岁数越大,越缓不过来……”
“哎……”提到过去的事儿,杨掌柜长叹口气,喝下一杯酒。
“说起来啊……那会儿曾三方真年轻啊!跟师傅闹了矛盾就跑出来自个儿单干,瘦了吧唧的,一张大方脸上没多少肉,皮包骨头,我都担心他摔一跤腮帮子要从皮下戳出来。他成天背着个木板子,赚了几个铜板就要下馆子来开荤。”老孟喝多了,脑袋乱哄哄的,完全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再次提起曾三方,他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眼睛里又泛出了雾气,开口既是愤怒又是埋怨:“曾三方就是个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油的货,他有点钱就嘚瑟,赚小钱要下馆子开荤,赚大钱就要去买烟膏、玩女人。自己把自己给败掉了……曾三方是多好的手艺啊!巧茹病重的时候,我怕自个儿忘记她以前的样子,找曾三方帮我把巧茹画下来,他画了好多,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有笑着的、有睡着的,跟巧茹生病前一模一样……老杨,你知道的,曾三方认识巧茹的时候,巧茹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但就看一眼,他就能凭着感觉画出来……”
老孟喝了太多酒,舌头彻底失控,嘴里乌拉乌拉的话,别人听不懂。玉秋碰了下春长风的胳膊,问:“孟警官的老婆叫巧茹呀?我还以为他是老光棍呢!”
“也不能算老婆,听说俩人没来记得成亲,巧茹就没了……”春长风回答说:“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吧……”
杨掌柜酒量还不如老孟,先一步趴在桌上昏沉沉地睡过去。一直在后厨忙碌的老板娘听到前面没了动静,从里面走出来。她个儿不高,圆脸盘子,身材瞧着颇是壮实,在杨掌柜后背打了一巴掌,见人没动静,笑着对春长风说:“对不住啊!说是陪三爷喝酒,结果我家这口子把自个儿喝成这怂样子,让人笑话了。”
“没事,没事,”春长风连忙摆摆手,随后从兜里摸出来几张票子放在桌上。老板娘见状压住他胳膊不让给,说是夫妻俩欠了孟三爷的人情,不敢收这钱。
老百姓的日子从来都是一丁一卯算计着过,尤其是在泥流街上讨生活,那肯定是更加不易。春长风看着空荡荡,一个下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