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山新历527载,连年雪。
彼时苏恣意还是小小一个,在青云宗整日斗鸡捉鸟。
而沈清把自己埋在县城外的雪地里,觉得自己大概熬不过这个冬天。
这连年积雪压倒了县里大片屋舍,冻了良田,也压垮了一辈人的脊梁,可他们拜佛求仙磕破了脑袋,也无一修士显灵,跪在县衙苦苦哀求,也不见有官员施舍半分,只有乱棍驱赶,因为聚众闹事。
临县的情况也不知如何,天寒路远,外出的人大多死在路上,未曾有归。
直到挨饿冻死在县衙大门的尸体堆到发臭,他们大腹便便的父母官,才匆匆露了一下脸,惊讶的问了一句:“何不食肉糜?”
可他就像选择性失明一样,看不见那四野白茫茫一片,树木草根都被吃光啃净了。
沈清当时就跪在人群里,他甚至记不清父母官的模样,只记得那仿佛怀胎几月隆起的肚子,还有周遭一圈面青肌瘦绝望麻木的脸。
他当时应该也顶着那样一张脸,沈清这一路见了太多饿死的人,埋在雪地早已脱了人相,听老一辈的人讲,他们这样的人,死了也会变成饿鬼游荡。
活着的时候比草贱,死了连投胎都成为奢望,他还没到迟暮之年,没尝过人生酸甜,没看过世间繁华,可这辈子好像就这样,一眼望到了边。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母后、母后,这里有个孩子哎。”
声音透着一股子稚嫩,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但那洪亮的嗓音却让沈清有些羡慕,他现在连睁眼都觉得是在浪费力气。
然后簌簌的脚步声停近,隔着眼皮光亮暗了下来。
“咦,他没死,还有呼吸,怎么不睁眼也不说话,是睡着了吗,在这里睡觉不怕生病吗?”那道声音叽叽喳喳的绕着他打转。
耳边是“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沈清不想去理会,那些公子小姐戏弄他们就像在耍猴,可那些兽儿戴了项圈,都比自己活的像人。
“兰儿,莫要吵闹,这位少年郎可能只是饿昏了,”似是打量了一番,另一道温婉如水的声音响起,“李公公,烦请拿些吃食来给这位少年郎吧。”
听到这沈清猛地起身睁开双眼,许是动作过大,旁边那身影小小一只,一下摔了个屁股墩。
纵是地上雪厚,旁边的仆从还是慌里慌张的把小丫头扶起,轻轻拍去衣服上的雪,这才对着沈清怒斥道:“大胆!惊扰了公主殿下,还不跪下!”
接下来大概又是训责立威那一套,见得多了,沈清知道今天一顿鞭打是跑不了的,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跪下请罪,兴许鞭子落在身上还能轻点。
但他实在是倦了,也不想跪了。
所以沈清只是瞪眼瞧着这个被护在中心,锦衣绸缎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然后张开冻裂的嘴唇道:“跪?因为这雪我不知跪了多少次,也不见一人低首垂怜,就因为我们生的不如你好,所以我们合该命贱,被你们像虫子一样踩着去死吗?!”
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都像被沈清此刻的歇斯底里给镇住了,小丫头看着宛如一头暴怒受伤的小兽的沈清,有些不知所措的抓住自己母后的手。
随后有仆从回过神来,大喝道:“大胆刁民!你…”
“够了,”声音婉转轻柔,却带着不可质疑的威严,身着宫装一手牵着小丫头的端庄妇人看着沈清道:“你也是我大谢皇朝的子民,这连年天灾日子虽苦,但朝廷一直有发放救助物资,你又何故出此言论?”
“呵,物资是指你们脚下踩着的累累白骨还是那些锅里烹的人肉?”沈清咬牙冷笑道:“若不是我没有爹娘,只怕也早被宰掉换去吃了!”
他狠狠攥着手指,饿极了的人哪还称得上人,虎毒尚不食子,可他们交换煮食孩童的肉,面目狰狞仿佛地狱恶鬼。
才死掉的孩童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