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一道跃下了屋檐,落到了塔楼最高层的露台上,焦急向阁楼下跑,才转过前廊,便与李弘一行撞了个正着。李弘头未配冠,想来应是已经歇下,听到通传匆匆赶来,看到薛讷与樊宁,他不由困惑:“深更半夜的,你们两个怎的在一处?”
薛讷不会扯谎,樊宁忙道:“听到响动,出来看看,殿下,门外来了好多兵!”
李弘来不及计较许多,低道:“是武三思的右卫军,据说是来要人的……”
樊宁脚步一滞,心里某个最不愿意直面的疑惑似是就此落实,第一反应竟不是委屈流泪,而是自嘲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天后啊,上次观星观的人,也是武三思派来的罢?那次取她性命未果,这一次竟直接逼到了东宫来。还特意选在这深更半夜里避人耳目,显然就是想杀李弘个措手不及,若说没有他的姑母,当今天后的授权,又有谁会信呢?
李弘好似比樊宁更受打击,连唇色也是苍白的,但他依然惦记着宽慰樊宁:“莫要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殿下”,张顺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右卫军将我东宫六率的营地围住,堵住大门,又与门口禁军发生冲突,已造成数名禁军受伤。武将军称自己无心冒犯殿下,只是要缉拿冒充安定公主的嫌犯樊宁……”
“无心冒犯本宫?既是无心冒犯,为何漏夜率兵前来,还堵了我东宫六率的营地!简直是早有预谋,其心当诛……”李弘说着,忽然扶额一顿,险些摔倒。
“殿下!”薛讷忙上前扶住李弘。
自高祖、太宗至天皇、李弘这一脉,皆有头风之症,李弘年轻又勤于练习骑射,身子骨尚可,今日想是急怒攻心,突然发作了,但即便身子已摇摇欲坠,眼前昏花一片,脑中懵然,没了思量的能力,他依然一把拉过樊宁,气若游丝道:“安定,你莫怕……十六年前,兄长什么也不懂;但今日,我一定能护你周全……”
樊宁本身对什么血缘亲情毫无感触,甚至因为这些时日的遭遇心生抵触,听了李弘这话,却鼻头一酸,她忙压制住,颤颤唇就要往宫门处跑,被薛讷一把拦腰抱住,只听他在她耳畔急道:“你别冲动!我去……我去会会武三思……”
东宫第三道门禁是嘉德门,再往内便是嘉德殿了,武三思不欲一上来就太失分寸,突破了两道门后,压着性子伏兵此处,等着李弘交人。
从祖父武士彟资助高祖李渊起兵至今,他武家这一路走得不容易,天后姑母身后,牵连着武家一族的荣辱,又怎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女子而被废弃?武三思根本不在意十六年前的安定公主究竟死了没有,她必须死,而且必须是被王皇后扼死,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武三思思量着,若是李弘不放,可真要冲入东宫拿人了,旁人也罢了,万万不能伤到李弘,否则天皇天后定是要怪罪。就在这时,嘉德门的偏门忽然开了个缝,火把掩映下,一个身量修长瘦削的少年阔步而来。
武三思眯着眼睛一望,原来是曾与他同在崇贤馆读书的薛讷。在一众贵族子弟中,论模样,薛讷与武三思最为出众,但薛讷的风头却比武三思逊色许多,他从不打马球,也不爱投壶流觞,风雅郊游,每日无事就一个人待着,捧着本书从早看到晚,故而武三思对他并不熟悉。今夜李弘竟派了这么个傻蛋出来应付,莫不是在羞辱自己罢?
武三思胡思乱想的功夫,薛讷已逆着弯弓搭箭的士兵们,走到了他眼前,叉手礼道:“武将军好久不见。”
“原来是薛慎言,好久不见啊”,武三思胡乱回礼,一点也未将薛讷放在眼里,“打从离开崇贤馆,本将军还以为你会在你父亲军中效力,未料到却做了个从六品闲官城门郎,如今又跑到蓝田去当了个七品芝麻县令。若是你家祖上前朝名将薛安都知道有你这么个游手好闲的玄孙,专爱做那三百六十行里最被看低的仵作,会不会气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