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炸响,照亮了窗外的雨幕,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地上,溅出一朵朵密集的水花。
雨太急,阿纪睡得并不安稳,眉心锁成‘川’字,喉头呜咽,像是被什么拖进深渊,沉重的梦将他魇住了。
目之所及,他看到眼前是大片大片的,温热的,浓稠的,腥咸的红色。
雷声未能惊醒他。
“不要……不要再来了……”
“走啊!呜呜……为什么要回来……”
……
梦里,他看到许多模糊的面容,他们盔甲染血,身后全是数不清,躲不急的箭雨,就这样一个个在他身前倒下……
他想拦住他们,可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
“不要——”
阿纪直愣愣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晃神地看着被闪电照亮的床幔,呆呆地伸手碰了碰眼角的湿润,入手还带着额顶滚落的冷汗。
“……原来是梦啊!”
阿纪滚了滚喉头,口干舌燥的。
于是他爬起来走到桌边,茶壶里还冷着凉茶。他抿了一口,转身,看见呼呼漏风的窗子。
雨丝飘进来,打湿了窗边的贵妃榻。
“忘记关窗了。”
阿纪捏着手里的茶盏,走到窗前想把窗户关上。冰冷的斜雨打在脸上,让阿纪抖了个激灵,昏胀的脑子蓦然清晰了些。
连日的燥热褪去,雨夜是难得的清爽。
今夜谢邱竹没来,身侧光溜溜地,好像都有些不习惯了。若是……今夜他来,或许自己就不会做这样不着逻辑的梦。
醒来,梦都忘了大半,但那种心悸的感觉仍然历历在目。
冷风吹了会,醒了脑袋,站在窗边的阿纪正打算关上窗躺回去。
‘吱呀’一声。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阿纪与这个不速之客面面相觑。又是一个闷雷,倏然照亮了整个房间,也让彼此看到了对方的样子。
来人看着窗边一动不动的阿纪,开门的动作稍有些僵硬,“……你,还没睡呢。”
阿纪‘嗯’了声,屋子里电光亮起的瞬间,他看到谢邱竹下半边的衣摆湿了大半,透过身后还未闭合的门缝,外面扔了一把没收拢的纸伞。
又是一阵沉默。
阿纪移着步子往床边的柜子上摸索。
“你找什么?”谢邱竹走进来,话一出口就带着外面雨幕中濡湿的潮气与淡淡的寒气。
“找火筒。”阿纪用手在台面上摸来摸去,“我记得镜心上回就是放在这了,怎么找不到?”
“小心——”
‘啪’地一声脆响,手边的陶瓷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阿纪被谢邱竹冰凉的大手握住,拉到一旁,“还是寡人来找吧!”
“哦。”阿纪听话地乖乖待在一旁。
外面阴天下雨,屋子里本就乌凄凄的,除了偶尔外面透进来的光亮,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
阿纪就凭着这点子亮光,瞅见谢邱竹的身影在眼前晃了晃 ,很快就点燃了身侧的烛台。
房间骤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火光,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给它遮上灯罩,将烛火打得暖黄柔和。
细腻的眉眼在这样烦躁的雨夜带来柔柔熨帖的暖意,越发衬得谢邱竹眉眼如画,有幅顶好的皮囊。
阿纪略仰起头,说:“怎么你也没睡?”
谢邱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哑声道:“睡不着。”
沉默半晌,又补道:“寡人不喜欢雨天……”
这句话说得苦涩。
阿纪缓靠着床柱,身躯埋没在阴影里,“雨天多好,睡得快。”
谢邱竹偏头笑道:“万籁俱寂,的确容易睡熟。不过你,都丑时后半夜了,你怎么还醒着?”
“早睡着了。”阿纪紧扣手指,盯着地上的石砖,“睡了一阵,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