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夜已深浓,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程丹若躺在陌生的床上,平静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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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露院。
谢玄英已经沐浴完毕,独自靠在炕桌上,盯着面前的匣子。暗格被打开,里面是他一直想还,但“忘记”还的算术演算纸。
他从没想过把这个留到今天,但此时此刻,亦不觉意外。
也许,很早的时候……这就是“情不知所起”吗?直到此时,他都不曾想明白是何时开始,又是从何而起。
是嘉祥病中的照料吗?不,他每次生病,丫鬟比她照料得更为精心,整夜不合眼乃常事。
是盐城马上的共骑吗?不,那时兵荒马乱,纵有亲近也一闪而逝,且他心神俱在别处,毫无绮思。
那么,是渔村外的御敌,还是天心寺的相见,抑或是更早的上巳节?
好像都不是。
好像都是。
现在回想起来,他居然清楚地记得,上巳节她从山下爬上来,握住了他的手,也记得天心寺的禅房,她说会法术,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个“缘”字。
至于海上的下棋,盐城庭院的月下对话,更是清清楚楚,恍如昨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又一次想到这句话,心悦诚服。
可不是如此么,若问他心慕程姑娘什么,怎么答得上来?她容貌不出挑,家世不傲人,才学教养不如名门贵女多矣。
但此时,夜深人静,身体虽然疲累,心头惦念的却是她。
上京路上,两人几乎朝夕相对,相隔不过一间屋子,近在咫尺。而今却不得不分隔两地,想再见一面,难如登天。
谢玄英有些懊悔,也有些明悟:怪不得古人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唯有分离,方知心意。
唉,他默叹一声,思量万千:母亲心心念念想为他聘一佳妇,最好出自名门,才学能咏絮,贤德比班女,持家更要面面俱到,样样周全。
程姑娘怕是一样也不沾。
但要谢玄英认清现实,就此放弃,他却实在不甘心。
婚姻当以情为系,如果娶一个完美却不爱的女人,有何意义?他既不想言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嫁与旁人,也不想同不爱的人相顾无言。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呢?
谢玄英五指收拢,牢牢攥住手中的宣纸,心下茫然。
他原以为,无论心慕者是谁,只要不是公主,哪怕是郡主县主,以谢家的门第总能一试,若仍有不足,他努力挣得前程,总会柳暗花明。
谁想全然料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