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北国的夜已经有了寒意。
今晚是个晴天,月亮有如圆盘高悬天幕,向路上的行人投射出阵阵寒光。眼下是戌时,荒芜的郊野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游荡,只有一支十多人的队伍在夜色中穿行。
“宣诏使大人,天色已晚,还要继续赶路吗?”发出疑问的乃是雁台州刺史梁昌。
十多天前,他接到皇上让他回京的召令。得知女儿病危的消息,梁昌心急如焚,花白的头发几乎一夜之间全部变白。
然而雁台州下辖的多个村镇又刚刚遭到楼罗的洗劫,郊外的百姓涌入城中,偷盗、劫掠、杀人、放火之事时有发生,到处都充斥着人们的哀怨之声,急需官府救助。
由于放心不下州内的事务,梁昌在接到女儿的噩耗之后依然坚持处理了一部分棘手之事方才启程南下。
他们一路上马不停蹄,今日总算是赶到了距离大邑只剩一日路程的千林冈。
穿过这片荒无人烟的密林之后,就能到达大邑城外的松原。不过此时夜色已深。照理说,他们应该在进入千林冈之前歇息一晚再继续赶路。然而朝廷里派来的这帮人却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领头的宣诏使何秀枝更是对梁昌所言充耳不闻。
“老夫难道是你们押送的犯人吗?!”一股怒火在梁昌胸膛中翻滚,“前面就是千林冈了,还不尽快找地方投宿?难不成还要连夜穿过这片山林不成?”
“过了千林冈就投宿。”何秀枝冷冷地答了他一句。
身为皇后宫中的侍卫首领,何秀枝向来都是以冷面示人。
他的眉毛短促,一双眼睛呈三角的形状吊着,面色阴森的像是一个从坟墓里钻出来的人。除此之外,因为精神受到过刺激的原因,他右眼皮下方的肌肉总会时不时的抽搐。
没人能看透他那张冷脸下面藏着些什么可怕的东西。
过了千林冈再投宿?梁昌吃惊地半张着嘴巴。即将离开人世的乃是我的女儿,我这个当父亲的都没有那么着急要赶回京城,为何他们这群侍卫比我还急?
梁昌的脑海中浮现出昨日发生的那件事情……
昨日辰时,他们这一行人刚刚用过早膳,准备启程继续赶路。这天的路程阴冷多风,秋风一刻不停地刮。道路两旁的树木枝桠婆娑,野草被风吹的压弯了腰身。
前方宽阔的泥土路上,一名头戴土黄色纶巾的男子骑一匹黑马渐渐向他们逼近。他身上土黄色的窄袖衫与扬起的黄土混在一起,远远的望去像是一个模糊的鬼影。
何秀枝一眼认出此人是禁军统领朝恩的手下山童。此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腰间绑的那条青色的蛇皮,只要与他见过一次就会将他的腰带铭记于心。至于他那张平凡的脸则往往别人忽视。
山童是丞相郦商的人,何秀枝清楚他此时前来一定是有重要的消息相告,于是策马上前几步,与他在距离梁昌十几丈远的一片空地相遇。
“丞相派我向你交代一个重要的任务。”山童开门见山道。
“不能让那个人活着回到京城。”见何秀枝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山童将话一并说完。
“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何秀枝的目光阴鸷寒冷,右眼皮下的肌肉猛地跳动一下。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接到杀人的任务了。
四年之前,何秀枝不过是守卫金马门的一名普通侍卫。因为样貌阴森、沉默寡言的原因,被皇后郦姝挑选出来做她銮驾的护卫,用以震慑其他的侍从以及其他所有她想要震慑的人。
那时何秀枝的职责仅仅是为皇后牵马开路罢了,腰上的佩剑几乎一年到头都无需出鞘。
直到有一天,他跟随皇后前往华安寺礼佛之时遇到一位相术高超的法师。在皇后的要求下,那位法师为他相了一次面,他的命运也随之彻底改变。
“此人虽然只是个身份卑微的马夫,但他的大名定会留于史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