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一阵很疲惫,无心再逛,回了小娘屋里倒头便睡。
睡得正香,月娥被一阵狂乱的打门声惊醒。外面天色已暗,阿姑跑去开了院门,二叔大步走到厨房悲声说:“娘,不好了!儿与四哥儿去荆州半道上,遇着一位黑衣人,他浑身是血叫我们快些返家,荆州城被辽军占了,城里的军民全被杀尽,辽军很快就会打过来。娘,咋办呢?”
月娥翻身即起,她从那边过来,是知道这些情况的。街上有人在跑动,村正来了,他去了老秀才的屋里商量咋办。
陈小娘也听到了二叔说的话,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哭道“爹…娘…”
月娥赶快出了房间,只见祖母瘫坐在厨房门口,浑身都在颤抖,说不出话来。
村正急急离去,正房里老秀才在喊:“二郎,快带家里人去固镇,那里城墙厚,可抵挡一阵,去了再想办法。”一阵剧烈的咳嗽和重重的喘气。
院子里一片哭声,街道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呼儿唤女声。
“祖母,奴家父母就是在荆州城没的,辽军不会就此罢手,肯定是要打过来”。
祖母一下子仿若风烛残年的老人,风吹起她额前的白发,神情不胜凄苦。她吃力地站起来,月娥赶紧上前搀住。
房里老秀才边咳嗽边喊:“浑家,带孩儿们去固镇,赶紧走”。
“夫君,您也快起来一起走”,祖母流着泪说。
“为夫这身子已不经折腾了,就守在家里。老夫读圣贤书,与世无争,已年老体衰,想那辽军不会太过为难”。
“夫君,您不走,妾也不走”。祖母哭着,踉踉跄跄往老秀才屋里去。
“不妥!快带孩儿们离开”。
祖母坚决地摇头,唤上二叔:“二郎,你快带哥儿他们走”。
二叔哭着对父母说:“爹娘不走,儿也不走,父母在堂,哪有做儿子的只顾自己逃避”。
街上嘈声四起,鸡飞狗叫,人声鼎沸。
月娥十分焦急,知道古人愚忠愚孝,认死理,一时半会儿转不了弯,白白耽误时间,作无谓的牺牲。她站在老秀才的房门前屈膝行礼,果断地说:“祖母,我们几个年纪小,行得不快,得赶快先走,您们商量好随后就来”。
祖母点点头,月娥忙跑去小娘房间,手脚麻利地背好自己的包袱,出来抓起哥儿的手对陈小娘和阿姑说:“我们先走”。
哥儿被抓着手只得跟她出来,陈小娘见哥儿出去了也紧跟着出来,阿姑赶紧收拾了也跑出来和他们在一起。
街道上越集越多的人,有人高举着火把,有的挑着担子,有的背着包袱,有的推着板车,板车上坐着老人和孩子,人们扶老携幼,摩肩接踵,惊慌失措地往固镇奔去,场面一片混乱。村正家的四哥儿背着包袱从人群中挤过来问阿姑:“二哥呢?”
“二哥携爹娘在后呢”。
他急忙一手拉着陈小娘,一手拉着阿姑,对陈哥儿和月娥说:“快走”。
土路上都是乌泱泱的逃难人群,月娥跟着走得气喘吁吁,头昏眼花,好几次都是陈宇轩紧紧抓住她才没有跌倒。
哥儿紧张地看着月娥,她太瘦弱了,还沒有一筐草重呢。古时农耕时代,农人的地位高于工,商业者。殷实的农家子弟从小便是半日农耕,半日读书。哥儿从小就常背着筐子随爹和二叔去地里劳作,祖母专做合他口味的饭食,他长得结实,如初生的牛犊不知疲惫。他觉得自己应当体恤弱女子,便蹲下身来,“姐姐,我背你走一段”。
“这可使得”?月娥虚弱地问道。
“无妨”。
“若是累了便放下来”。
他诺了一声背起月娥快步向前,人们都在扶老携幼地往前走,哥儿背着她走一段,月娥自己再走一段,几个时辰后终于到达固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