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诩逃出杨府,慌不择路地奔向城西。
那边的窝棚废屋之间,有他提前准备好的藏身之处,一袋金饼也埋在那边,以备非常。
他此次刺杀失败,能逃得性命已是万幸,决不可返回董府,给宽信公子带来麻烦,于今之计便是先在市井之中躲藏,然后再伺机逃到城外,另觅生路。
可是当他奔出里许,忽然只觉身边有些不对,身周黑影之中似乎躲着什么危险之物,正在窥视他的行踪。
有问题!
朱诩虽然全身浴血,双臂受创,可以说已无战力,但眼光仍在,警惕不减。
“谁在那里,”他忽然停步,瞧着一处颓墙上的黑影低声吼道,“出来!”
那墙上的黑影见被识破行藏,也不再掩藏行迹,长身立起,嘿然冷笑:“你这厮只剩了半条性命,倒还有些警觉。”
墙上之人是个瘦高的中年汉子,四十多岁年纪,脸色蜡黄,双目黝黑,正是群侠会中的游侠燕翅儿!
长安的游侠儿受人所托看顾杨府,一直在周边安排着几个乖觉乞儿做眼,今夜府中响动早已惊动眼线,报与燕翅儿知道。他赶来之时,只见这入府刺杀的汉子已狼狈出逃,于是他便仗着轻身功夫了得,一路追了上来。
此刻现身出来,不是他过于托大,而是这汉子实在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不足为虑了。
“尊驾何人?意欲何为?还请划下道来吧。”朱诩心中大叫糟糕,但面上竭力保持平静,隐藏着自己已然筋疲力尽的事实。
燕翅儿森然一笑:“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长安游侠燕翅儿!我跟你这么久不为别事,只想听听你为何要跑到杨府作乱?是谁指使你去的?”
朱诩眼珠一转,刚要开口,只见燕翅儿露出森森白牙,冷冷一笑道:“你别想着耍花样,我可不是那宅心仁厚的杨公子,你若是不说,或是要说谎话,我有的是法子慢慢炮制于你!”
朱诩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是....”
然后忽然只听他放声惨叫:“杀人了!杀人了!救命!”
燕翅儿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不要命,他根本没有想要跟自己周旋,而是要引来夜半巡逻的金吾卫!
长安城中,遑夜出行乃是重罪,更别提还身携凶器,争斗相殴了。
长安城中,金吾禁夜,听到这边呼喊,立刻便有巡逻的卫士向这边奔来,
燕翅儿是长安城的地里鬼,自然知晓厉害,向地下猛啐一口,恨声道:“好个疯子,要找死你便自己死,燕爷我可不陪你发疯了。”
说罢将身一仰,瞬间没入黑暗。
“是何人呼喊?夜禁之中,谁准你四处走动?”两名着甲贯盔的金吾卫执着长戟,出现在巷口。
朱诩浑身浴血,已经失去了逃走的气力。
罢了,若是走不得,便将命留在这里便是,虽没有帮宽信公子达成心愿,能够守口如瓶,也算报了知遇之恩。
朱诩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任由那两名金吾卫将长戟对准他,对两人的喝问置若罔闻。
忽然其中一名卫士惊道:“这不是...朱壮士么?”
朱诩一愣,忽然大喜,连忙嚷道:“我是朱诩,我正是朱诩!”
是了,宽信公子便是北军首领,金吾卫的头儿!他知道自
己今夜要来刺杀杨熙,必然事先关照过周边巡逻的金吾卫士!
如此说来,自己竟不用死了么?
这一夜当中,朱诩数次欲要赴死,却都遇上一线生机,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上天垂怜。
可他还没有高兴片刻,心中警兆忽生,奋起全身之力向旁边一滚,便听当当两声,金吾卫士手中长戟戳在地面,火星四溅。
若是他没有拼力滚开,如今已经惨死当场!
“你们....宽信公子...”朱诩一颗心往下沉,如坠冰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