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有诏?
杨熙心头一紧,自己方回长安两日,为何天子经这么快便知晓了自己已在杨府?
但旋即他便释然了,天子毕竟是天子,富有万方,统辖宇内,在这长安城中,若天子想知晓甚么,又有何事能瞒过他的眼目?
何况自己已经光明正大在尚书署现身,也未曾刻意隐瞒行踪。
但却不知天子下了诏来,又是所为何事?
心中思想着,杨熙便跪拜下去,静听那天使宣读诏书。
“着尚书郎杨,明日早朝即上殿面圣!”那两名天使读完诏书,意味深长地看了杨熙一眼,再不停留,登车便即离去,竟是没给杨熙任何询问的机会。
这就完了?
杨熙有些疑惑,不知天子让自己上朝却是为何。若是天子因先生之事迁怒自己,想要将他治罪论死,何苦要如此大费周章?
他又想起两年之前,自己被刘子骏和天子合谋赚入深宫,突遭软禁,成为他们要挟先生、坑骗尹墨郡主的诱饵,那一夜发生的事,比先皇驾崩之时亦不遑多让,不着痕迹却有深远长久地影响了国势走向,今日天子匆匆将自己招入朝中,又会发生何事?
但是天子有诏,不得不遵,此时已是深夜,距离明日上朝,其实仅剩了几个时辰,杨熙不得不翻出自己没穿过几次的深裾礼服,鵔鸃之冠,赶紧装扮起来。
看看时辰将近,他便独自一人出门,踏着月色走向未央宫高耸的门阙。
官员上朝多是乘车前往,到了未央宫外门阙之前,方才下车前驱,在驰道之侧等候宫门开启,如杨熙这般步行而来的官员还真是不多,是以当他从宫墙一角转出之时,本来等候在门阙之下的诸多官员,同时向他瞧来。
虽在一片昏暗之中,但杨熙的双目是何等锐利,早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
杨熙虽是若虚之徒,但官职不大,名声不显,是以没有多少官员识得他的面貌,许多人脸上的神情都是好奇和疑惑,不知这个面生的郎官究竟是从何而来。
但是还有一些人,脸上的表情有嫉妒,有冷漠,还有故意装成的漠不关心
能在长安城中为官者,哪一个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这些人已经知道了杨熙的归来,比杨熙更早知道今日天子要招其上殿,甚至知道其中内幕,猜到了这个少年将要成为今日朝会的主角之一。
但杨熙却不知道等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为何这么多陌生官员,一直在偷眼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时黑夜里一阵哒哒马蹄声响由远及近,一个高大官员从马上一跃而下,周边之人纷纷避让,但无人敢露出不满神色。
因为乘马而来之人,正是如今朝上硕果仅存的三朝元老之一,大鸿胪卿任宏。
任宏此人,出身行伍,是一刀一枪剿匪平乱搏出来的执金吾功名,后来又机缘巧合,持节宣书报太子,因缘际会迎嗣皇,成为如今天子的
扶龙之臣,任了大鸿胪卿。
此人看似没有显赫圣眷,但地位长久稳定,不像何武、师丹、彭宣之流,崛起也速,衰败亦疾。
他虽为九卿,但行动不改武人本色,经常骑马来朝,亦可走马入宫。见是他来,何人不是退避三舍?
今日他骑马来到宫门之前,却并未一路入宫而去,享受这超出群伦的优遇,而是在宫墙之下便勒马而停,翻身而下,只因他看到了一位熟识的少年。
“延嗣,你可回来了!”他走上前来,便如长辈一般拍拍杨熙的肩膀。
旁人都道任宏洪福齐天,只有他自己才知,能有今天,全是因为若虚先生初入长安之时,为他面授机宜,才让他一个区区武人,竟能登上卿位,成为天子信任的肱骨之臣。
杨熙连忙施礼道:“暌违许久,不敢劳大人记挂。”
任宏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今日朝会,延嗣当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