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四,阳春时节,郎官署里一片繁忙。
大汉一朝,郎官署与那天禄阁一般,都是官员出任重要职位前必经环节,所不同的是天禄阁注重的是对官员的培养教育,而郎官署则要随时听候天子宣召,或为随侍,或议朝政,或为奔走,所以还有“议郎”“侍郎”“尚书郎”之分。
比如那所谓“长安四公子”,便都曾在郎官署为郎。翟义家世煊赫,仅仅为郎半年,早早便被拔擢;刘信身为宗室,总有一日也要继承王侯之位;如董贤、李忠之流的年轻才俊,也有大大的前途。
总而言之,一旦出仕为郎,离走上重要岗位也便不远了。
当然,也有一些郎官,由于各种原因,在郎官署里迤逦不去,乃至年事渐长,最终外放做个县宰小官,终此一生。
所以便有“三十岁老郎官,四十岁新县宰”的说法。
比如现在正唉声叹气的这位议郎贲丽,便是一位三十余岁的老郎官。他出身低微,家境贫寒,但自少时便有志向,读书好学,兼练得一笔好字,成名于乡里。
十五岁时,贲丽被选入天禄阁负责抄写书卷,也正是那时,他潜心研习天文经书,竟成一名星象大家,终被选做议郎,常侍天子左右。
但是没想到这议郎一做就是十几年,每当有升迁机会,却都被尚书府、御史台给轻轻搁置,最后不了了之。
初时他也满心愤懑,但后来也逐渐看开。在那班人眼里,星象、辞赋之类如方术巫卜一般,皆是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是以就连扬雄这种大家,也同样要屈居黄门侍郎这种卑职,自己还有什么冤枉?是以便安心研究星象,安心做起这皇帝面前的议郎来。
但今日他却心中忧虑,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盘旋,只想着早上听到的那件事情。
昨夜太常寺钦天处观测到一件异象,便是那“荧惑守心”,荧惑、心宿二两颗亮星几乎重叠,主国家不祥。
先是客星入垣,现在又是荧惑守心,难道大汉真的要面临劫难吗?
之前那客星入垣,应了刺客刺杀天子。这等大事本应细细查访,将那有嫌疑之人拿个成百上千,全部拷问个遍。但那刺客出身明白,后来又因太子新立,天子大赦天下,才没有过分追究。
这次荧惑守心,又会带来什么灾祸?
最关键的是,一会儿天子若要相召,却要怎么对答?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刚一抬头,便看见一名谒者仆射走马入署,口称宣召:“着议郎贲丽即刻入宫进见!”
贲丽心中发苦,但天子诏命不得不从,只好即刻整衣拂袖,入宫觐见。
他从西门入宫,穿过琳琅桥,走过通明殿,来到宣德殿前。
贲丽甫入殿内,果见天子在宣德殿端坐,正在等着他的到来。他心中暗道不妙,因为此时此处,除了两边服侍的婢仆之外,只有他一个外臣在此,天子竟是只宣召他一人觐见,看来一会却是没法糊弄过关了。
果不其然,贲丽跪拜之后,天子便问道:“贲卿家是否听说了昨夜天降异象?”
来了!贲丽把心一横,如实禀道:“自然听说了。荧惑守心,乃是大大的灾异,主不利国家!”
“嗯。”天子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那要怎样应对?”
贲丽答道:“根据天人感应的道理,这天降灾异便是对人主的警告,象征着山河不稳,祸乱将生。但是只要圣上上体天心,多施仁政,保国顺民,必也能感动上苍,将这灾祸消于无形。”
这是他一路琢磨良久的说法,我既没有歪曲事实,又将这大祸之兆轻轻掩盖了过去。若是没有祸事,那自然是我说的对,就算以后发生甚么祸事,也是天子施的仁政不够,也与我没什么干系,如此岂不美哉?
但是天子皱着眉头,好像并不满意这个说法,冷哼一声道:“坏话好话都让你说了,我只问你,这灾异之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