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一豁然一笑,心中如同那误入桃花源入口山洞深行数百步,豁然开朗得见洞天的捕鱼人一般豁然开朗。
这种开朗之情,非各种人无以体会。
人间好,最是好红衣。
“我以为你走了。”章平一拿起梳妆台上残余着桂花香味的檀木梳子,轻轻给红衣梳头。
红衣说:“你没让我走,我为什么要走?再说了,就算是你让我走,我也不会走的,我这辈子就赖上、你了,难不成你还敢害了我不成?”
声音泼辣,远胜以往。
再者破落时候,却越发显得弥足珍贵。
章平一叹了一口气:“可我现在已经不是汴河王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也买不起三百两银子一两的珍珠粉给你保持容颜,我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
红衣捂住了章平一的嘴:“我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容颜若是一直都不衰老,又怎么给那些后来的小姑娘表现自己美的机会?”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诗作未曾出现,但有这种领悟的人,却已经出现。
果真,人间好,最是好红衣。
“什么都别说了,我这辈子认定你了,你去什么地方,我就去什么地方。”红衣放开了手,轻声道:
“你一直都说,你在这个位置,怕将来不得善终
,所以不留后人。
现在不挺好?我一直都想要个孩子,你说如果那一胎留住了,现在那孩子只怕都已经有我腰高了。”
红衣拿手比了一下自己高挑的腰肢。
章平一忽然抱住红衣,放声大哭。
红衣紧紧地抱着章平一,眼泪流下,顺着牛乳般的肌肤滑落,胭脂泪如血般赤红。
画舫上,曾经最信任的兄弟背叛,身处死地,他从容饮酒,品尝美食,而后观看美丽如梦境般的金明池夜景,笑请赴死之际,未曾流泪。
隆恩县府衙中,狠心拒绝欧阳野、哥伦普洱,放弃自己毕生理想的时候,他不曾落俗,依旧傲然如风雨中的青松挺立。
万财楼大厅中,坐看忠心耿耿的手下倒在血泊中;面对无数双曾经敬他如神明、而今却充满失望和奚落的时候。
他潇洒起身,说出后会无期这等豪言,遂而步伐写意离场。
荣耀!
忠诚!
富贵!
权势!
乃至于尊严,皆可抛舍,唯红衣让他觉得人间值得。
“没了就没了,你看我不都没有跑吗?”红衣眼珠一转,又低声道:“房门外似乎有人在偷看。”
章平一猛然直起身来,转身从伸手从床榻边上一摸,一口寒光闪闪的宝剑被他抽了出来。
他提剑出门,过道空旷无人,身后却已经
传来了红衣得意至极的笑声。
章平一也笑了,中年男人哭过后眼睛红的厉害,他把宝剑往地上一丢,和红衣坐在梳妆台前。
“我答应你,生一个孩子。”章平一说着,眸子里柔光渐而变得害怕起来:
“我以前做的事情,会不会折了孩子的福分?”
红衣抬手轻轻抚着他骤起的眉头:“我听人说,你现在做官了,那你尝试着做一个好官,自然就能为我们的孩子乞来福分。”
“好!”
一个“好”字,让红衣觉得自己的等待是值得的。
章平一看着红衣:“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东西。”
红衣掩嘴一笑:“当初我被前一任汴河王看上,你一个码头苦力,能为了我杀他,历经千辛万苦,坐了汴河王,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而你现在才懂,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章平一只是大笑,感慨无比:“十几年岁月啊!你说要去惠民河看水稻,也说了十多年了,走!今日就去看!”
红衣嫣然。
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