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气晴朗。
杨小蓝趴在桌子上发呆,双眼盯着刚漆过边的窗外,一只黄猫四脚踩在花坛沿上往前走,尾巴上竖,露出丰硕的白毛圆屁股。
“啊!”杨小蓝脑壳猛地一疼,不禁惊叫起来。
一个粉笔头从杨小蓝脑袋上落下并砸到桌面飞滚到卢歌脚下。杨小蓝转头看到桌面上铅笔涂画的栀子花心上留下一块粉笔的印记,这才意识到自己上课出神被语文老师发现了。
“杨小蓝想什么呢?好好听课。”一名穿着中年男子站在讲台上看着杨小蓝,平素见到杨小蓝笑嘻嘻的小眼睛今天变得格外冷静,透过厚厚的玻璃镜片发出不满的信号。
杨小蓝的脸蹭的一下变红了,耳根子瞬间灼热起来。被老师当众抓包还是头一次,竟有些不惯,入学以来,杨小蓝的成绩年级靠前,深受老师们的喜欢。最近有些厌学情绪,成绩连退了不少名,办公室老师们都开始关注起杨小蓝的行为动态。
杨小蓝也察觉到这一点,上节课数学老师还冷着脸抽出她夹在作业本里的纸条,但当时杨小蓝并不害怕,淡定地看着数学老师操作。这张纸条是王坤课前公然递给她的,内容写得是“苦琢出良玉,精雕成蓝石”。
王坤有班级小才子之称,倒不是说他有多大才气,而是他平时爱读书、作诗,课堂上接话快,作文频繁引用诗句,常被评为优,在班上念作文时摇头晃脑,给人一种文化人的感觉。
杨小蓝猜测大概是王坤比较欣赏自己,相信自己未来可期,一不小心想出个对子,写成条给自己看。杨小蓝骨子里也有些自负,天然地认定自己与众不同,比别人更聪明、优秀。就有几分认定王坤不是出于创作的目的而是真实地视自己为良玉蓝石,内心也是颇为得意。
因为纸条内容干净、纯粹,数学老师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就将纸条随意地放在杨小蓝的桌面上。
杨小蓝得意地扬起嘴角,她就知道数学老师的心思,以为她在跟人恋爱、传递纸条。
事实上,杨小蓝是故意当着数学老师的面将纸条塞进作业本里的,她预知到这么做会被误会,但她很享受这种无声的互动以及被人关注尤其是被年长于自己的老师们关注的感觉。
这几天,杨小蓝总觉得自己不是很开心,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那就是——悲伤。
王坤曾看着她说:“我觉得你的眼睛里似乎含有泪水,你看起来总是很悲伤。”
班主任丁大为上次找她谈心谈话,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他说一说。
可是,杨小蓝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总是会不自觉地陷入一种悲伤的情绪,没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她不太想跟人说话,也不想出去玩儿,她只想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看窗户外面,看看阳光洒在水泥地面上的样子,看看风吹过树叶的样子。
若干年后,杨小蓝每次回顾自己的高中时代,都会记得自己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常常莫名的悲伤,那些悲伤的记忆和教室、明媚的阳光以及阳光留下的清晰的影子紧密的绑定在一起,那些悲伤不是经受生活重创和打击下造成的,无足轻重却令人记忆犹新。关于青春的痛沾染着阳光的颜色、绿叶的颜色,驱使着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弃逐幼稚的世界,追求独自支配的个人空间、渴望被注意并制造人与人之间只有彼此才能懂的联结。
那个悲伤的年纪再也回不去了。
批评完杨小蓝后,语文老师又迅速回归到课堂教学的状态中,他捧着语文课文,边走边读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
杨小蓝没有心思上课。
周末刚刚跟父亲吵架。
起因是杨小蓝的父亲杨刚找不到自己的手机,就怀疑是杨小蓝拿出去玩弄丢了。杨小蓝非常费解,“你的手机除了打电话、发短信,连个单机游戏都没有,又有什么可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