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如海教出来了个好学生呐。”贾政长叹,忽索然道,“如果宝玉能如你一半的成器,政,死而无悔……”
林晚“言不由衷”:“听闻宝玉兄诞玉而生,必是个志高行洁、钟灵毓秀的奇人了,他尚年幼,想来日后必有独属于他自己的造化,舅父不必操之过急。”
贾政“嗯”了一声,又道:“晚儿,如海在与我的来信中说,你是个不安分的,他拜托我看护着你,不让你出去胡孱;琉球、倭国事我也有所耳闻,你委实草率了。既然如此,便在我贾家住下来吧,我贾家堂堂国公府,自然不会委屈你的。”
贾家的腌臜事很令人无语,林晚并不想掺和到其中来,奈何……某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住在这里,便答应贾政在贾府暂住一段时间,等如海的旧宅收拾好了,再搬出去。
贾政一察觉林晚那“温润如玉”的品性就想到贾宝玉,因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走,我带你去荣禧堂。瞧着时间,夫人和玉儿快从老太太那边儿出来了,兴许能碰上呢……”
“是。”
当下命贾琏为林晚置办酒席;贾政等出来,过好几个夹道,转好几个弯,方到荣禧堂。
果不其然,贾政、林晚进耳房时,王氏、黛玉刚好在。
原来林黛玉乘轿自西边角门进荣国府,抬轿的小厮换了好几拨,方到垂花门。又过抄手游廊、穿堂、插屏,小小三间厅,终于到达荣庆堂。
荣庆堂五间上房,从西到东依次是西稍间、西次间、明间、东次间、东稍间。
贾母一般睡在西稍间,贾宝玉睡在东次间,原著中林黛玉睡在东稍间,东次间和东稍间之间有碧纱橱相隔。
她进房后,先是和贾母痛哭一场;继而见过邢氏、王氏、李氏、三春;其后王熙凤放诞地笑着进来;再去东跨院和邢氏扯淡;最后去荣禧堂,还没聊两句,贾政便带着林晚来了。
黛玉脸上有浅浅的泪痕。她忙给林晚使眼色,林晚亦回应之,两人早心有灵犀。
王氏装腔作势地夸了林晚一顿,便转而谈贾宝玉,大抵是“混世魔王”之语。
林晚道:“师妹自幼身体怯弱,初来神京,恐不适应北方饮食,晚特地制了一份关于师妹饮食、作息习惯的格录,有劳舅父舅母参考。”
一旁的丫鬟忙接了他手中的格录呈给贾政、王氏,两人不禁发怔。
黛玉怔怔一望,点漆的双瞳泛起了一层氤氲的水雾;
忽觉很不好意思,小脸儿火辣辣的:自己寄人篱下,感激还来不及呢,再向人家吆五喝六、要这要那的,不是舐糠及米、得陇望蜀吗?
当下暗暗啐了他一口,心里十分复杂。
林晚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太太对师妹的喜爱不在对宝玉之下,是以必然会安排师妹住在荣庆堂,晚可以理解。但是这样一来,师妹不可避免地要与隔壁的宝玉同食,轻易破坏长久于江南形成的生活规律,对身体无益;二来男女有别,七岁便不同席,两人同居于荣庆堂,恐对师妹的名声不利。”
“恕晚直言,不光对师妹的名声不利,亦会对宝玉的名声不利,甚至……影响他出仕。”
他心知自己“双标”,但人总有双标的时候,双标之后,重在落实。
“影响宝玉出仕?竟至于此?”
贾政“啪”的一声站起,脸色突变。
王氏则惊呼一声,惊出了一身冷汗。
黛玉亦差点儿娇呼出来,然而原因却与贾政两人不同:师兄毫不顾忌地说出如此惊人之语,若非她看过西洋书,定怀疑他是故意羞辱她了。
又想他平时的所作所为,怎能不知他双标,当下不觉粉颊绯红,羞怒、愤慨、惊疑等情绪接踵而过,芳心乱跳,娇躯微颤;然念及长辈在场,只得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撇头再不理他,兀自气呼呼地轻咬朱唇而强忍住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