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竟皆入席而坐。
程邈饮了一口热汤,主动缓和道:“秦博士,我跟王兄其实交心很多年了,而王兄之所以对秦博士如此有敌视,其实跟我也有不小的关系。”
“此事实是我的疏忽。”
“王兄是原燕国上谷郡人,祖上是燕国王族支脉。”
“燕易王之后,燕国权臣子之当政,逼燕王哙禅让,以至燕国陷入大乱,而在那场动乱中,王兄的祖上追随了子之一党,后面燕太子姬平(燕昭王)借助齐国力量平乱,继位后整肃王族,王兄祖上便被贬黜为了平民,流徙到上谷耕牧自生了。”
“三代之后,王兄一族沦为商旅。”
“全部王族标记只有一个自行确定的姓氏了。”
“而后王兄便随族人去大梁求学了,在此期间,很快便成了大梁颇具名望的少年才具之才,只不过偶有意外发生,不得不提前归家执掌商旅车马以谋举家生计。”
“就在这段时间,我跟王兄结识了。”
“......”
程邈说的很详细。
一来是说给秦落衡听,二来未曾不是缅怀当初。
在说到他们当年相约弃官弃商一同游历天下山崖巨石时,也是聊发少年狂,只是事不遂人愿,没多久,程邈便被锒铛下狱了。
而王次仲没有丝毫犹豫便处置了全部商旅事务,携带着多年积累的千余金赶到下邽,倾尽家财想要营救程邈,只不过秦律森严远甚于山东六地,因而王次仲连番奔波,不仅是营救无门,甚至连跟程邈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实现。
那时的程邈同样怀了死志。
甚至给王次仲留下了遗言:“世无邈矣,兄自珍重,天下石崖书尽之日,邈在云端也!”
闻言。
秦落衡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知道王次仲为何对自己有这么大怨念了,他把程邈的入狱,认为是暴秦所害,而自己为秦吏,自然就是帮凶之一,而见到程邈跟自己这么亲近,因而更是愤懑相加。
程邈真诚的解释着,王次仲依旧冷冷板着脸。
程邈则反复说着,自己的下狱,并非是暴政所害,而是因自己写字引发了断粮饿死人,自己的确除了问题,就该有所承担,世人云,一命偿一命,何况饿死三命?
程邈解释了半天,王次仲脸色才稍缓。
依旧冷着脸道:
“程兄自家已不恨秦政,夫复何言哉?”
“我却是与你已有不同,秦为无道,虎狼残苛,毁弃书道,摧我文明,天道昭彰,安得久长?!”
“何况我本就是秦檄文讨之者!”
“你既已与秦吏交好,那我不妨多说几句。”
“我是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的,途中经过了不少郡县,这段时间咸阳发生的事,已是天下皆知,各郡县眼下是人心惶惶,秦政本就不得人心,依我之见,用不了多久,天下就会往复。”
“而秦之暴政也必将为世人唾弃!”
秦落衡道:
“世间哪有容易之事?”
“而且王夫子所言,朝廷又岂会没有预见?”
“眼下六国贵族逃亡,诸子百家也不少匿亡,地方生乱的确已有迹象,但因此说天下将往复,实在缪也。”
“秦律确有不公,但并没那么多。”
“世人怨秦恨秦,大多是受到了士人蛊惑,王夫子为饱学之士,学识才具远在我之上,秦的确下令焚了《诗》、《书》,但形式大于实质,更多的是威慑,并非是真要绝《诗》《书》。”
“这一点,王夫子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王夫子对秦多有不满,甚至一直都是恶语相向,但我其实并不在意,世间诽谤者何曾少过?若是真的只听信于世人言语,天下岂非要一直困于保守?又怎会有大的精进?”
“评价当政者,不当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