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宁宫。
宫婢给古意端来一杯茶。
茶具为上好的白瓷,很衬茶色。
古意对着茶水轻轻地吹了吹,唇瓣轻碰杯沿,假装喝了一口,喉间轻滚,将茶杯放到旁边的木案上,取出帕子擦拭唇上沾的茶水。
齐皇后坐在凤纹扶手椅上,看着古意,问道:“这是端阳盛产的茶叶,还合口吗?”
端阳?
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古意温声道:“回齐皇后,自然是合口的。”
齐皇后笑了笑,道:“怪不得辞寒心悦你,你的性子确实让人心生喜欢,说话温温柔柔的,礼数也周全。有一位故人,她与你容貌相似,性格却与你大相径庭,她最爱张扬,说话就和刀子似的,一寸一寸扎在人的心口,本宫到现在还记着呢。”
看样子齐皇后对那位阿偌姑娘积怨很深啊——她谈起阿偌的语气,不像是旧友,倒像是暗讽一位与她不对付的仇敌。
古意脸上适当地展露好奇之色,道:“世上竟有与我容貌相似之人?不知臣女是否有缘得见?”
衣袖之下,齐皇后滚动佛珠,无悲无喜道:“她已作古多年,恐怕只有你去地底下,才能与她相见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阴森万分,殿内烧着地暖,古意的身子却没有多少暖意。
古意道:“原来她已经身陨,倒是可惜了。或许我寿终正寝之时,她已经投胎转世,我也无缘得见。”
齐皇后的眼睛注视着古意,眼底不知蕴含着什么情绪,忽地笑了笑,道:“你觉得茶好,就把它全喝了吧。”
古意用右手碰了碰茶杯,将右手收回腹前,与另一只手交叠,颔首道:“皇后娘娘,茶有些冷了。我体质偏寒,喝冷茶对身体无益,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无妨。”齐皇后吩咐宫婢,“给江小姐换一杯热茶。”
宫婢应是,片晌,端来一杯热茶。
齐皇后笑道:“阿若,这杯是热的,喝吧。”
这一声“阿若”,听入古意的耳朵里,就和催命符一般。
齐皇后是太子唐辞寒的亲娘,可她却对江清若的态度太过奇怪。
点出“端阳”,古意心里知道,齐皇后是在暗示她知道江清若的底细,也知道太子在秀水湖落水的救命恩人是谁。
但这杯茶奇怪得紧。
古意小时候尝过这种茶水,她刚刚接过茶的时候就发现茶水的气味有些不对。
也不知道里面下了什么东西。
齐皇后究竟想干什么?莫不是她对阿偌有旧怨,迁怒到和阿偌有相似样貌的江清若身上了吧?
无论如何,这茶喝不得。
古意心里已有应对之法。
她端起茶杯,正要行事之时,曹公公入殿,道:“皇后娘娘,圣上派奴才来接江姑娘。”
齐皇后眼神闪了闪,道:“现在天色已晚,圣上找阿若干什么?”
曹公公掬笑道:“回皇后娘娘,圣上与贵妃娘娘对弈,贵妃娘娘说江姑娘的琴技了得,想找江姑娘弹几首曲子。圣上便吩咐奴才,将江姑娘带过去。”
齐皇后转头看向古意,笑道:“阿若,你还会弹琴呢?”
上一世在花祈台,她与太子共奏《思渡》,恒曦帝看她的眼神就很不对。偌曦殿里有一幅画,是美人奏琴图。那就说明阿偌可能是善琴的。
她会弹琴,不知道是不是又踩了齐皇后的雷点。
古意谨慎回道:“学过一些时日,不算精进。”
齐皇后笑得端庄,眼神却透着凉,道:“那可不行,要学得精,学得细,圣上喜听琴音,一般的曲子可入不了他的耳。”
曹公公脸上仍带着笑,道:“皇后娘娘,天快黑了,贵妃娘娘还在等着江姑娘过去呢。”
齐皇后的眼神落在曹公公身上,道:“你催什么催?本宫又不是不放人,只这么一会儿,她等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