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吾兄,见字如面。”
“我本来已经年纪老大,一事无成,不该在奢望什么了,可是,谁能想到人生中遇到你这个有着江湖任侠气的朋友,臭味相投便称知己……”
方言静静的躺在竹椅上,望着天空的夜色,心思不知飘向了何处,耳边响起老人念书信的声音,如一尊陈年老酒,入喉醇柔,后劲老辣。
“那年我正生着病,你来了,我高兴得陪你高歌痛饮,欢喜和友谊驱散了楼上飞雪的寒意。可笑那些功名富贵,别人将其看得如同千钧般重,我们却把它看得如同毫毛一般轻。可是我们当时所谈论和阐发的那些事关国家兴亡的真知灼见又有谁听见了呢?只有那个照人间沧桑、不关时局安危的西窗明月。我们谈得如此投机,一次又一次地斟着酒,更换着琴瑟音乐。”
看来……曾经住在这间屋子的老人,身份不简单啊~!
方言微微笑着,静静听着那位早已化作孤魂野鬼的老人读书信,心忧朝政,怀念老友。
“朝政大事依然如故,可是人心却大为消沉,不同于过去了。不知中原大地,究竟还要被世家门阀割裂主宰多久呢?”
听到此处,方言暗自摇头叹息,将来的乱世,可全都是世家门阀主宰朝政,或是建立政权。
“如今,关塞河防道路阻塞,不能通行。我最尊敬你那闻鸡起舞的壮烈情怀,你曾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恢复上古时期大唐十九州版图的决心至死也会像铁一般坚定。我等待着你大显身手,驱逐胡虏,气吞山河如饮酒。”
方言想起小乌龟霸下曾经说过,大唐时期,中原王朝有十九州之地,如今只剩下十三州,尚有六州之地还落于西域胡人之手,成了西域胡人南下牧马的前头堡,也是历代中原王朝的心头之痛。
书信像是即将念完,老人声音有点潸然泪下的意味。
“犹记得那时你未曾去往大山隐居,那年春天的东风还不肯吹进京城东面的城门,我和你二人已经骑着马出城去寻找去年我们游玩过的村落了。人就好像秋天的大雁一样,来去都会有音信痕迹可寻。可是往事就好像春天的一场大梦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岁月无痕,唯梦而已。
方言听见读信老人默默抽泣的声音,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等到将来我致仕,你来我养老的地方看我,我带你去城边上的酒馆,喝上三杯酒家自酿的好酒。那里的民风淳朴,乡间的老人会用饱经沧桑的脸孔上温暖的笑容来欢迎你。”
“就让我们约定好,以后每年春季我都去南疆找你踏青,幽篁兄,你就不必因为此事担心挂念了。”
读到最后,屋子里只剩下老人默默的叹息,无声的流着泪水。
方言双手枕着后脑勺,心底无言叹息,对于这类即使退休后也心忧朝政的读书人,打从心底敬佩,前世读书时学过许多古人即使年老退休也心忧庙堂的诗词文章,记忆最深刻的,是陆游的那一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该做事了,生归生,死归死,既然是寿终正寝,就别留恋人世了。”
方言无奈的叹息,起身走到屋子里,看着灯火亮堂的火塘,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默默对着火堆流泪。
“杳杳冥冥清静道,昏昏默默太虚空。”
“体性湛然无所住,色心都寂一真宗。”
方言盘腿而坐,手掐道决,静心念咒,想要超度眼前留存于世的老人魂魄。
嗡~!
房屋内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如金匾相击。
嗯?
念完一遍咒文,眼前的老人依然如故,反而转过头看着方言,伸出虚无的手指,凌空一点,一道清光顺着手指激射在方言脑门。
随即,方言脑门亮起微黄色的气运光芒。
老人显然吃了一惊,微张着嘴,说道:“这般造化,倒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