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姥姥出门,遇到了当初扔大粪逼迫我妈离开的那些村民。
他们会很客气的跟姥姥打招呼寒暄几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伤疤会好,却难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姥姥心里始终对当年妈妈的离开而耿耿于怀。
她认为,是山神爷害的我妈一个弱女子漂泊在外,有家却不能回。
而我姥爷也从那年妈妈离开之后,再也没有踏进过山神庙一步。
理所应当的,我作为传说中山神爷的女儿,十五年来,替他承受了所有来自姥姥一家人恨屋及乌的怨怼和怒火。
尽管我从小就惯会识人眼色,但三天两头的总要挨顿莫名其妙的笤帚炒肉。
偶尔家里谁心情不好了,也爱拿我撒气。
总的来说吧,我就跟个大冤种似的。
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
谁让人家都是长辈呢,你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打你骂你那是在教育你做人,你还就得生受着。
相比之下,村里那帮天天撵在我屁股后头,组团骂我没爹没娘小杂种的二流子们,倒是好处理的多。
我跟大多数懵懵懂懂的小孩不一样,我懂事的早,他们骂我的话,我都能听懂。
但我这人一向话少,懒得跟他们吵嘴,通常我会采用最简单快捷的方式解决问题,比如干架。
虽说我是个女孩儿,长的也瘦小,每回干仗不一定都打的过。
但架不住我手黑呀,逮住一个人就往死里薅。
奇怪的是,每回我打架,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背后窥视我。
我打赢了,窥视我的那双眼睛似乎很开心。
我打输了,用不了几天,跟我打架那人就得莫名其妙的大病一场。
时间长了,村里的小孩们都知道我不好惹。
再也没人敢上来当面呲哒我,至于他们背后说我些什么,那我听不着也管不着。
而我,也因此逐渐确信了自己的身份。
山神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保护着我,陪伴我成长。
所以我大概真的是他的女儿无疑了。
那段时间,我一没事儿就往山上跑,偶尔还偷姥爷抽屉里的香火给山神供奉。
我时常在山神庙里一待就是一下午,对着那座狰狞的神像讲些我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常听村里老人讲,小孩子的眼睛纯净,能看到很多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但随着年岁增长,纯净的眼睛被染上了世间浑浊后,就不会再有这种困扰。
可我不同,我长大后,仍然能看见那些“阿飘”。
按老人们的说法,我这双眼睛应该被叫做阴阳眼。
尤其是每回村里有了白事,姥姥带我去吃席的时候。
我眼睁睁的看见,死者的魂魄从身体里飘了出来。
他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很快又急切的躺下去让灵魂和身体重合,然后又飘出来,又躺下去如此这般循环。
好几次惊的我都忘了去夹席上最爱吃的梅菜扣肉。
等过会儿死者表演完毕,我回过神来。
才发现梅菜扣肉已经空盘,而同桌的老太太斜靠在椅背上,挺个鼓鼓的肚子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