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亭书屋,是晔城中年轻文人雅士的聚集地,众人会于此地或论国家大事,或吟诗作赋,甚至一些谏院大夫、六部官员都微服来此,听一听这些年轻学子的见地,有大才之人也会被高门大户招揽为幕僚清客,也能施展抱负。
这书屋的主人其实是楚泠华,前一世她买下这块江边高地,私底与韩相秘密建起一座三进二层竹苑,资助寒门学子,为皇帝和太子招揽自己的心腹,可是没想到,灾祸也是从此而出,楚泠华并未想到读书人竟都是负心人。
出宫后,泠华使唤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让他每日盯梢,只要看到谏院柳惟青就回来通禀。因上巳节休沐,一到假期结束,各部便忙得焦头烂额,一连七八日都不见柳惟青的影子。
这几日楚泠华百无聊赖,陆长风也要在城外练兵,只能和几个婢子打几局双陆和叶子戏打发时间,要么就是去坊市间找些新鲜的吃食、玩意儿,给陆长风留一些,剩下的再送进宫里给乐盼那小丫头。
期间跟着那些新鲜吃食一起传进公主府的还有一件“喜事”,裴知白和姜嘉络到底是定了亲事。想来是皇兄找了裴阁老密谈,竟是裴家主母亲自上门提亲,礼部这位姜尚书也是满口满意。
婚礼正定在三月十五这个良辰吉日,虽是准备的仓促一些,到底全了两家的颜面。
这样一来裴、姜两家做了儿女亲家,彻底被捆绑到了一起。
裴玲华心中盘算着日子,只等着柳惟青这边的消息。 ......
柳惟青下朝后,回到府中换了身月蓝色袍子,穿过热闹的西市,进到了漕河旁群贤坊边的江亭书屋。书屋对面的小茶摊上,一道影子倏地转身,往皇城的方向跑去。
半个时辰后,泠华将准备多日的男子袍衫穿戴整齐,纤细的腰上绕了好几圈白绢,将肚子和后腰都围厚了一块,再用一根带子,将白绢绑好。重新梳了个男人的束发,脸上涂上加了棕色眉黛的面脂,看起来也算精神利落。
玉柯取了把折扇,又往泠华腰带上系了几个荷包,任谁看都是一个身材略矮小的翩翩少年郎。金钥看得眼直,“殿下,你还是戴个帷帽吧,这到街上去,还不被小娘子们抢了去。”
楚泠华和玉柯不禁笑起来,“那好啊,本公子今儿就带你们两个小厮一起出门耍耍,可别让我被人抢走了。”
金钥一声雀跃,玉柯又拿出几个装了碎银的荷包来,催着金钥换上一身灰细葛短打衣裳,也裹了腰肢,涂暗了脸色,又是一对高矮相同、一胖一瘦的细弱小厮。
“殿...公子,今日是骑马还是坐车?”
“去外面车马行租一架驴车来,本公子今日也体验体验士子坐驴车进京赶考的感觉!”
摇摇晃晃的驴车,载着主仆三人从东到西,一路上市井风光,让两个婢子目不暇接。楚泠华闭目养神,回想着上一世与这位柳大人有些关联的科举诬告案。
说是有关联,实则关联不大。
这一年正是恩科,定在三月二十九,主考是姜嘉络的父亲礼部尚书姜斌,总管命题的是文渊阁的几位大学士,其中就包括裴知白的父亲裴厉文。
考试时一切顺利,四月初放了榜,却有一群举子书生在宫门前击鼓告御状,直言今科考官们徇私舞弊。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终于在柳惟青的谏言下,上达了天听。
科举取仕,是朝中大事,于是皇兄派太子亲自督办调查。楚明焕调查一番,却得出了学子落第后心中怨怼,蓄意诬告考官的结论,并想要对诬告者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其中被抓的正有柳惟青的同门师弟张甫意,柳惟青还曾经试图向皇帝上书替他陈情。
前一世,楚泠华和朝中众人一样,都觉得太子公正严明,此案应是如此。
可如今,她却心中存了疑虑,打算提前联系柳惟青,在考前就弄清楚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