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石青色的伞沿儿落下,在脚边打出一圈圈波动的涟漪,她的手微微用力的握紧了伞柄,倾斜的伞面遮挡了大半垂落而下的雨水,偶有两滴被风吹乱的雨丝洒在她的侧脸上,与额头上的汗水融合在一起,晶晶亮,亮晶晶。
以前从来都不会觉得聆山这样高的。
陆忍冬一面感慨着自己的年老无力,一面抬眼望了望那看不到头的石阶,毫不优雅的用袖子擦去自己的汗水并雨水,暗暗告诫自己山路陡峭,可不要不小心摔了好歹,未做事而先负了工伤,哪个掌门人会喜欢这样的门下人。
打工人真的好难,任何时候都得顾及老板的想法。
陆忍冬爬山的速度越加慢,雨收束了自己的肆意,凝成一颗颗玉珠相继砸在石阶上,破的光华万千。
山门突兀的显现在她面前,铜铸的门廊古旧而宽阔,地砖脏脏的,缝隙里都是聆山里吹拂的灰尘,叠加着旧日时光的呛人尘土。一个青色的身影立在门廊前,同样持着一把石青色的伞,半旧的衣袍随风起落,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被雨水沁的了潮湿,没什么久别归来的欢悦,只有温柔的宽慰与问候。
“终于等到你了,是不是因为下雨山路不好走?这个季节聆山风凉,你有没有从山下多买几件衣服带上来?”
眼底的潮气与雨水一同涌上来,陆忍冬只好在离他远远的地方顿住脚步,又抓紧时间般匆匆抓起袖口抹了一把眼睛,轻轻回答道。
“没有呢,什么都没有呢。”
一句话陆忍冬顿时又变回那个初上聆山的六岁女娃娃。那时的聆山还未像如今名满天下,是以挑选弟子的要求并不严苛。她一个小小樵夫的女儿交了几两银子,又被师傅瞧上了筋骨,才终得以留下。
可她毕竟才只有六岁,夹在一群半大的男孩子中间,活像个发育不足的矮冬瓜。矮冬瓜常被师兄们戏弄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师傅被闹得没有办法,只好将她交托给师兄中最稳妥的季远青照料。
远青是诸位弟子间最细心的,却不是年岁最长的,瞧着这个脏兮兮的野丫头,初时也是愁的。常追着她在山上山下到处跑,柴剁里,煤堆里,他又不会骂人,只会揪着她桀骜的脖领子,笨拙的为她洗手洗脸。
风雨穿林而过,新绿的树叶摇摇晃晃,搅得高阔的天空也不甚疏朗。多年照顾她的习惯使然,远青抬手接过忍冬的包袱背在自己身上,小小的一个包袱,只有两件御寒的衣物而已,连带下山的长剑都没有了。远青的心被雨淋的难过,他谨慎的偷看着她侧脸的神色,终于忍不住。
”淮川已经继任掌门了。“
万万想不到上山的头次尴尬是师兄带来的,陆忍冬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雨水,又抚了抚衣袖早已无的尘土,扯出一个要死不活的笑容:”我知道的。“
”哦。”远青也有些尴尬,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初见就讲些人家前男友的小八卦实在很小人,他闷头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一脸肃穆:\"你不是奔着掌门夫人来的吧?“
”啊???”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