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闻舟还是小觑了西北的疾风烈日,怕剩下的两匹马也受不了,三人牵着马,往临姚城门走。
脚下的土又干又硬,丝毫不比京城的土,松软清香,道旁的树又粗又高,丝毫没有灞桥的柳,婉约柔美,总而言之,和陇西比起来,京城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这番感慨很大程度包含了檀闻舟对此刻的偏见,其实,要不是那个白衣青年走得这么急,这么决绝,要是他能善心再发一些,将他们带到城门口,她也能好受点,但没办法,人家也没义务这样对她不是?
”绿芜,你要是走不动了咱们就休息会。“她咽了口口水,转过头准备安慰几句。
墨麒一手扶着绿芜,一手牵着马,绿芜闻言看过来,道:“小姐,要是累了,我们就地休息会吧。”
好家伙,是她想多了。
她回过头,没再说话,心中满是悲愤。
临姚那座青灰色的城门草蛇灰线般伏在视线尽头,看着近,走起来却远,檀闻舟翘首望了会,正准备安排停顿片刻,忽然身后传来马车声。
车马粼粼,四角挂着铜铃,马车四周垂着轻纱,风一吹,纱帘被拂起,走在崎岖不平的大道上,别有一番风姿。
檀闻舟侧身给马车让路。
那辆车径直从三人身旁驶过,大约走了十来丈,马车停了下来。
一只手拂起窗帘,似乎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片刻后,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传来。
“几位是要进城吗?”
檀闻舟三人走近了些,答道:“正是,阁下也是要去临姚么?”
那人“嗯”了一声,“既然同路,若不嫌弃,便上车吧,这路不好走。”
求之不得。
檀闻舟心中着实感激不尽,墨麒留在车下骑马,绿芜和檀闻舟上了马车,一上车,檀闻舟微微一愣。
车内的女子也愣住了。
檀闻舟很快反应过来,行了一礼,问道:”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抿唇道:”叫我桃夭就好了。“
桃夭?
檀闻舟心中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又抬眼悄悄观察了几眼她的神色,心中隐隐有些答案。
她是认得这个姑娘的。
她虽不是生在陇西长在陇西,但是时常会随着父亲回来探亲,有时候也会在陇西周家大宅住上数月再回,只是现在年岁大了,事情多了,回周家便不像以前那样勤了。
眼前这个让她搭了顺风车的女子,本应是当地的官家小姐才对,她在周府的聚会上见过数次,与她那个讨人嫌的表妹周云算是手帕交,女孩子们嘛,总是一波一波拉帮结派的玩,三三两两的,所以很有些印象,好像姓沈,叫沈明珠。
至于如今为什么突然改了名字叫桃夭,檀闻舟没有开口问。
总不会是什么好事,还不如回去了问问周云,于是撇开眼,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
窗外实在没什么好看的风景,除了黄沙白杨,便是三三两两的行人,脖子都快僵硬了也没看出来个什么来。
桃夭却一直在打量她。
”姑娘是第一次来临姚么?“桃夭忽然开口问道。
东道主问话,自然要礼貌一些回答。
”并不是呢,实不相瞒,我是来探亲的,外祖父与外祖母长居临姚,我受父母所托,来看望他们。“
桃夭微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看着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檀闻舟道:”也许曾经我们见过,不知桃夭姐姐家中作何营生?说不定我们真认识呢。“
桃夭手执团扇,半掩在唇边,眼中有些玩味,道:”我父母皆不在了,如今住在抚仙台,也许以前确实见过吧。“
檀闻舟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抚仙台是什么地方,待看见桃夭眼中半是打量半是疏远的神色时,她再如何也是做了快二十年的男人,很快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