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只有望不到尽头,靛蓝的天,和地平线上青灰色的山峦。
“我回家。”李炳声音小且坚定:“我想好了,老婆孩子还有娘死在一块,葬也要在葬在一起。”
檀闻舟有些不知所措了,她追问道:“你不是来告御状的吗?”
李炳摇头,淡淡道:“我从家乡行来,一路遇到官衙,都要进去告一告,可是要么不是把我拦在外头不让我进去,要么就是把我赶了出来,不了了之,本以为来了京城会不一样......我错了,我的宗侄便是死在了京城里,据说还是陛下下旨杀的,连皇后娘娘家里都这样不把我们的命当回事,我又干嘛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陪陪我的家人。”
檀闻舟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李炳走了几步脚步一顿,他回头又道:“这些话本不应和你们说,看你们穿着这样好,想来是富贵人家,你们知道我的侄子埋在哪里吗,知道的话我想把他也带回去,他叫李敦逸。”
见他们久久不说话,李炳竟然笑了笑,轻声道:“知道了,想必是找不到了吧,算了,反正他家里也没人了,还是谢谢你们了。”
夕阳西下,暮色低垂,他转身往前走。
再往前走,便是一片漆黑。
檀闻舟回去时,路过东院的书房,看见里头的灯仍亮着,脚步一顿,忍不住放轻脚步,走到廊下。
透过半掩着的门扉,她静悄悄的朝里看了一眼。
里头檀珩穿着一件月白常服,肩膀上披着青色长衫,坐在灯下看着手里的折子。
一旁站着个姨娘,正给他研磨,本不是十分受宠,自从蓉姨娘走后檀珩便是招她来的十日最多。
父子两已经数日没有怎么说过话,檀闻舟今日看了才发现,父亲原本乌黑的鬓边已经染上星星点点的白,心里陡然一惊,父亲竟然已经这样老了吗?
她看得心里有些发堵,正想推门进去,却听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檀珩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果然开始了。”
姨娘是后宅女人,对这些远处的灾疫发表不出什么见解,反而想起白日里听丫鬟出门采买针线,见到街上有三三两两北方口音,衣着破烂的流民,有些担忧道:“灾民不要都跑来京城才好,万一把瘟疫带来京里,那可怎么好。”
檀珩揉了揉眉心,他为这事也是操心不少,景徽帝的意思是,拨款赈灾,在将瘟疫封在城里,不要让病情扩散,尤其是现在皇后还怀有身孕,若是传进了宫里,更是要危机皇子,檀珩将批文一层一层传达下去,效果却不见好,人还是混了进来。
姨娘在一旁的水盆里把手上的墨渍洗净,擦干了手,来到檀珩身后给他轻轻按着太阳穴,安慰道:“主君别着急,还有少爷呢,少爷也能给主君分忧,主君若是想念少爷,何不让人请少爷过来说说话?”
檀珩想起檀闻舟,眉目间缓和了不少,却还是轻哼了一声,冷冷道:“她?算了吧,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姨娘急忙屈身告罪道:“妾身说错话了。”
檀珩看也没看她一眼,眼风扫过书架,看到一只芦苇编的草蜻蜓,忍不住起身,将草蜻蜓拿在手里细细把玩。
小东西已经有些泛灰,边边角角也被磨出毛来,可见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屋外的檀闻舟听到二人的对话脸色一暗,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凉意沁入心脾,眼角忍不住湿湿的,怕人看见抬手赶紧擦了。
再站在这里也没意思,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台阶,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檀闻舟走后,檀珩扔捏着草蜻蜓,手指一下一下的沿着编织粗糙的蜻蜓翅膀摩挲,这是檀闻舟六岁时,檀珩给她做的,檀闻舟看到外头的小孩子跑的时候手上捏着芦苇编的小兔子,便也吵起来要,檀珩不会编兔子,折腾了大半宿,才编出个四不像的蜻蜓出来,好在闻舟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