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平总觉得有人时而从背后瞟自己一眼,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多疑,到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回过头去搜寻那道目光,然后——曲折地找到了熟人,他再三辨认半天才上前打招呼:“柳大人?”
这身长八尺,浓眉大眼的柳大人竟好这口?
似乎有点不那么容易接受。
卫景平心潮风不平浪不静。
柳承珏礼貌轻笑:“……卫大人。”
卫景平:“柳大人几时到的京城?”
柳承珏眉峰微敛,不太熟练地撒了个谎:“大概……昨天,嗯昨天。”
怎么能说出他才回来屁股都没挨板凳就过来了呢,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两人没多做寒暄就回到了正题,柳承珏指了指梅花书坊前高悬的那幅仕女图:“卫大人来买话本?”
卫景平:“是,也不是,我来这儿是想打听一下这本书的作者。”
他有件事想要着落在此人身上。
近来卫景平入魔似地琢磨“发商生息”,也就是钱庄的事,与先前钱庄主营异地汇兑的模式不同,他想要开办一家朝廷经营的,以存款、汇兑和放贷三种业务一体的,类似后世银行模式的钱庄。
他走访了京城里大小一共五家钱庄,这些钱庄里头只有一家有存款业务,且更确切地说是富商大贾将大额的银子寄存在钱庄里,请他们代为保管,别说利息了,还得按月收保管费呢。
等于没有卫景平想要的存款业务。放贷的业务也不多,一年偶尔放出去一两次,因为利率过高,所以急迫用钱的一旦救了急立刻就还回来了,这等钱生钱的好事青黄不接,长远看下来没多大的盈利。
卫景平心道:还是要有源源不断的存款进来,有了银子再以低利息贷出去将其盘活,只要能在存、放两种利率之间设置个差价,哪怕利润微薄,一旦运作起来每年都是巨额的收入。
但是存款从哪里来呢?
据那家有存款业务的钱庄所说,这种生意一年没有几次,可见把家当寄存在钱庄的富商大贾寥寥,杯水车薪,跟他的预想差得有点多。
怎么才能拉到存款,让当朝手里有余钱的人,无论是士子还是商人养成用钱庄的习惯,困扰了卫景平许久。
直到他有天夜里忽然想到了徐泓塞给他看的那个话本,里面开头有一段说是某地一青楼叫春云的歌妓早年间攒了一笔金银珠宝,她有心用这笔钱赎身出去嫁人,却找不到地方保管,只好将它藏在床底下的匣子里,偶然有一天被前来听曲儿的男子得知,趁她不留神打了主意,将匣子里的金银全部偷走,逃之夭夭。
春云醒来后见藏的金银珠宝不见了,放声大哭,后来遂断了嫁人的念头,从此一心一意在青楼卖笑终成花魁……
后面的故事很曲折,后来偷银子男子发迹,又回来青楼找春云……卫景平记不得这些,只感慨要是有个能长期存钱的钱庄,那些青楼女子手里有了金银,存进去不就放心多了。
青楼女子。
卫景平脑中闪过一道白光,那一瞬的冲击似乎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嘿呀,她们绝大多数手里有余钱,花不着,又不知寄存在哪里,这不正是他想拉拢的客户群体吗。
头一拨目标客户是有了,可是怎么拉拢说服她们呢?
卫景平又犯难了好几天。
直到他想起那个奉旨填词,大半生以青楼为家,让名姬争相养他,做他头号粉丝的柳永柳三变。
要是当朝也有这么个在青楼混得开的人物,给钱庄拉存稿这件事何愁不成呢。
他又暗暗寻了一阵子在京城的青楼名姬间名声甚好的才子,结果有人告诉他:“要说咱们京城里头的花魁最爱哪个才子啊,我想应该是‘听驴叫’吧……”
那人边说边吐槽:你说你都是大才子了能不能取个文雅点儿的笔名,我这都不好意思张开口像别人推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