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燔阳城里,家家关门闭户,大街小巷陷入沉静。兵荒马乱的年月,人们晚上很少出门。
在东市街六甲胡同,墙根下的阴影里,有两个人,正在蹑手蹑脚地潜行。他俩的动作都轻盈而熟练,像猫似的,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
前面的人是牛耕田,后面是铁猴。
铁猴身材瘦削,手脚伶俐,从前做过小偷,翻墙越户,夜行潜伏都很内行。
牛耕田在墙角停下来。
他用手指着前面,小声和铁猴耳语,“看见了吗?那座二层小楼,便是陶大眼的藏娇楼,赛西施住二楼左侧房间,一个门房,一个护院住门楼里的平房,使唤丫头住二楼外屋。赛西施的习惯是下午出去逛街,丫头、护院都在后面跟着,晚上读书,弹琵琶,听留声机……”
铁猴赞道:“牛兄,你侦察的真细。”
“嗤,咱们跑江湖的,最要紧的不是好勇斗狠,而是胆大心细,天天在刀头上舔血,粗枝大叶还能活得下去?你从前做小偷的时候……”
“我现在不做小偷了。”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往那边看,小楼的西邻,是东市街自卫团的团部,每天都有团丁值班,少时三五个,多时几十个,只要稍有动静,放个屁的功夫就能赶过来。”
“乖乖,赛西施的小楼简直是铁桶相似。”
“废话,镇守使的外室,岂能等闲视之?不过,侯老弟,我们也不是白给的,你看,那棵街边的大梧桐树,上面的枝杈,已经被我们悄悄修剪过了,上面可以藏两个人,当作哨位,放风是最好的,从那边的女儿墙,到街口,我们在墙根都做了手脚,随时可以安插绊马索,还能设窝弓。”
“太棒了。陶大眼几天来一回?”
“这个没有规律,可能三五天,也可能一两天,陶大眼来的时候,一般带四个护兵,两个站门外,两个进院里。他总是在清晨便离开。”
牛耕田带着铁猴,绕过自卫团的团部
“老弟,这里有个狗洞——有件事你得注意,赛西施院里有狗,非常机警,遇生人便叫,而且驯得很精,从来不吃外人的东西。”
“唔……”
“那个狗洞,你注意,必要的时候可当撤退路线,砖块我们悄悄移动过,重新做了伪装,用力一抽就掉。”
“牛兄,你们干得太细了。这三线阴火,准备得滴水不漏。”
“兄弟,你这十块大洋,可不是白花的,这些事情,你想想我们准备了多久?而且还得趁着夜深人静,没人注意的时候干。稍一弄出动静,就会招来祸患……不瞒你说,我本来是想绑架赛西施,给陶大眼戴一副眼罩。”
“牛兄,你到底是哪头儿的?”
“嗤,我哪头也不是,这年头,有奶便是娘,你给我钱,我给你干活,你在牙行里当掮客,不也一样吗?今天来花钱买我布设的三线阴火,还不是为了赚个跑腿钱?谁也别装清高,清高当得了饭吃?奶奶个头的。”
……
曲无音背着个蓝布包袱,来到镇守使署的门前。
值星班长看见他,说道:“曲先生,今天不巧,陶镇守使正在召集军事会议,请你改天再来吧。”
曲无音面色平静,拱手说道:“班长辛苦,曲某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情况,向长官报告,如果耽误了,我担待不起。”
“那好吧,我替你通报一下,试试看。”
一会功夫,曲无音被带进那间豪华的会客厅。
陶文灿确实是在召集会议,朱成功、米万油、宋天德等人都在,另外还有个重要人物,就是刚刚从桃花党手里救出来的京城特使李汉达。
今天的陶文灿,穿上了笔挺的军装,显得很正式,并且有长官的威严气派,与前几天和曲无音“微服出行”时的和蔼亲密,判若两人。他看见曲无音进来,只是微微颔首,脸上是一副冷峻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