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披着一身精致的鱼鳞轻铠,端坐在东平府的知府衙门中。他这一身铠甲是从汴京城里带出来的禁军仪仗,特意做了轻便的处理,工匠们还劳心耗力,在盔甲上很是做了一些点题的功夫。
今天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升帐议事,甲光向日,金鳞盛开,照映着这位康王殿下当真有一些大宋军神的风姿气度。
只可惜,这位大宋军神的面前,并没有能够为他冲锋陷阵的名将。只有一群戴着夸张的璞头,穿着红红绿绿官袍的文臣,围着一张不大的地图,吵得面红耳赤。
“……如今的关键还是要抓兵!更多的兵!我们如今征募的所谓大军,都是一群没有上过战场的流民!那么多人,除了刘光世手里那一万兵,又有几个上过战场?便是杨沂中手中那三千人,又有几个是见过血的!别说是拉上去打垮金人,怕是金人远远地杀过来,这些贼配军就能杀了咱们,一哄而散!”
说话的是康王麾下另一位副帅黄潜善,这位河间知府、高阳路安抚使将话说得斩钉截铁,对着地图,皱着眉头,摆出一副很是知兵的样子。
可他的话音刚落,当即就招致了同僚的反驳。
“黄相公又懂什么兵事,岂不闻兵贵精不贵多?”说话的是直龙图阁汪伯彦。这位汪学士一向与黄潜善不大对付,说话之间难免夹枪带棒。“这兵马越多,所需要的钱帛粮秣也就越多,反而不如小股精兵四处出击来得有效!如今的关键,还是要卡住金兵北归后路,断其粮道,逼金军退兵才是正道。”
“汪龙图好大的口气?莫非那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都是泥人么?逼退金兵?我们这八万兵马便是全军压上?可打得过金军十二万大军!”黄潜善见自己意见被反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说话间声音不免抬高了几度。
可汪伯彦竟也毫不留情,似乎根本没有将他这位天下兵马副元帅放在眼里:“金人有甚可怕?宗泽带着两万人不也是连战连捷了么!黄相公你未战先怯,让康王殿下留在这里,置官家太上于何地、置汴京百姓、河北、河东路军民于何地!”
“宗泽能连战连捷?你不看看他打的都是什么军队?碰上汴京城下那些女真真正的精锐,便是种师中也免不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依我看,为今之计,当谨守现有城池,不要将我们手头这点力量轻掷浪战!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军队可以轻掷了!”
披甲的武将们一个个事不关己地低着头没有应声,而赵构身旁的僚佐们各站一派,已经吵做了一团。这些文臣,哪怕其中有人存着跟这位康王殿下的心思,可这时候,眼见这立场全然不同的两拨人马谁也说不服谁,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坐在冬日暖阳下的赵构眯着眼,摆出一副恩威不测的模样,这是当今太上,道君皇帝赵佶曾经在朝臣面前最喜欢摆出的模样。无论遇上什么样的危局、困局,他总是能有这样的静气,让臣子们暗自揣摩官家心思。
赵构年纪虽然不大,也没有继承皇位,可却将赵佶的仪态学出了几分模样,如今披着金甲在阳光下端坐,皱着眉放任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却就是不出面做一个决断。
过了一会儿,黄副元帅和他的汪龙图吵不动了,他才睁开眼,冷冷地扫了那二位一眼,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二位卿家说的都极有道理,同样是为了国事,大家军略上各抒己见,却没必要伤了和气。”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位看上去成竹在胸的康王殿下,自从将宗泽打发出去与女真人厮杀之后,自己就完全失去了决断的能力。面对这些七嘴八舌的朝臣建言,他也根本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组织自己手中这支军队,发起有效的军事行动。
此时,这位大元帅募集的八万大军,被平摊在从大名府到东平府的漫长战线上,根本像是一条瘫软在隆冬荒野中的蛇……
正在这时,一直侍奉赵构的大官康履亦步亦趋地走到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