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并未随朱载圳出征。这九个月来,他一直跟杨博在京城替朱载圳看家。
陆绎进得大殿。
朱载圳问:“我离京这九个月,严家、徐家有何异动?”
陆绎答道:“严嵩父子和徐阶,忙着布置他们在南方的生意。有些严党、徐党的旧僚去他们府上拜见。他们一律闭门谢客。这两个人总体来说老实得很。”
朱载圳问:“其余官员们,有何异动?”
陆绎面露尴尬的神色:“张居正......”
朱载圳问:“张居正怎么了?”
陆绎跪倒叩首:“禀太子。张居正九个月里六次夜里偷偷去裕王府给李太侧王妃问安。”
朱载圳在这种事儿上很有现代人的开明思想。寡妇多可怜啊。张居正去安慰他的寡妇嫂子李彩凤,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古今成大事者,古今成大事者,以找替身为第一要务,以不要脸为第二要务,有大肚量为第三要务。
朱载圳读《春秋》的!
那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楚庄王,连摸黑调戏自己爱妃的臣子都能够不予追究。寡妇嫂子嘛,张居正玩了也就玩了。
再说了,还指不定是谁玩谁呢。
朱载圳终于开始问正题:“我的岳丈何心隐那边如何?”
陆绎听后,猛然磕头:“臣不敢言。”
朱载圳问:“为何不敢言?”
陆绎道:“太子爷,疏不间亲。”
朱载圳道:“我称你父亲为‘陆伯’,咱们的关系不仅是主臣,更是异姓兄弟。
要说亲,我跟你更亲。你不要替我的岳丈遮遮掩掩。”
陆绎道:“是。何院首.......这九个月做的事太过了。
知行书院所有毕业学子派到外地为官,离京前都要前去何院首府上辞行,口称‘座师’。
朝野已有非议,说朝中如今严党、徐党日薄西山。何党却如初生之朝阳,一派生机勃勃、万物茎发滴境界。
不仅如此,凡天下学子,想入学知行书院,无论南院、北院,都要私下走何院首的路子。国子监亦是如此。
所谓的走路子——自然是银子开路。
上个月,郑王世子从北直隶挑选了三四位对算学颇有心得的学子,让他们入学知行书院,直接被何院首给拒了。原因是这三四个学子不上路。
何府夜夜都有酒宴。前往赴宴者,既有留守西山军营的新军武将,也有六部文官。何家的座上宾,个个实权在握。
内阁值房议事时,何院首仗着他是太子您的岳丈,屡屡反对张居正、王国光他们的意见。
张居正、王国光是阁员,他不是。可碍于他的尊贵身份,不好反驳。只得按照他的意思办。”
朱载圳听着陆绎的讲述,脑门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
本来他想用何心隐对付大明的旧学阀。哪曾想,何心隐变成了大明的新学阀!
他好容易完全压制了严党、徐党,他老丈人却搞出了一个“何党”。
拉拢文官也就罢了。何心隐竟还拉拢留守西山的新军武将。这触碰到了朱载圳的逆鳞!
还有,朱载圳建立知行书院,是想用现代的大学制度,改变大明旧的科举座师制度。因为科举座师制度,是官员结党的根源所在。
何心隐却让知行书院所有的学子,称他为“座师”。以后朝廷不仅会多出一个何党,还会多出一个“知行帮”!
朱载圳道:“何心隐做的这些事儿,朝中就无人敢管?无人敢过问?”
陆绎叩首:“太子啊,他是您的岳丈。太子正妃的亲生父亲。谁敢管?”
朱载圳道:“太子妃呢?在宫里有何动向?”
陆绎惊呼:“太子爷,锦衣卫只监视外臣。绝不敢监视宫里。”
朱载圳喊了一嗓子:“来人,去坤宁宫,把陈洪叫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