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日,晴。
今日,凌子崇提早了一个时辰离开家门,因为去王宫上早朝的路上要花费不少时间。
到达画鬼寺时,开往王宫的马车已经停靠在寺门之前,登上车厢,身着正式绯色官服的谢明远坐在最里面的位置,问候道:“凌寺丞到的这么早?”
“不敢当不敢当,还是大人您更早。”
凌子崇暗地嘀咕了一句,嘴上回道:“今日是下官第一次去宫里上朝,自然要到的早些。”
《南国吏治修订第六版》第四条规定,每月一日与十六日,朝中六品以上官员需于卯时入宫上朝,这项规定的后半部分已经雷打不动地执行了逾十年。
至于前半部分的“每月一日与十六日”,则是按照国主陛下的身体状况做了许多次修改。听朝中颇有资历的老官员说,十年前的第一版规定里,上朝时间是每日一次。
在与谢明远简单的寒暄后,又陆续有两名画鬼寺丞登上马车,与凌子崇不同,这两人平日是在后院处理公文和寺内事务。凌子崇与他们交情较浅,只知道两人一个姓马,一个姓姜。
马姓寺丞是个肥胖的中年人,从沉重的喘息声听来,他应当是从公共马车亭一路跑着赶到画鬼寺的。
“你们说陛下都把早朝时间改成每月两次了,怎么不把时辰也往后改一改?每次上朝都跟要了我的亲命一样。”马寺丞掏出一块手绢,擦去额上的汗珠,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要我说,还是以前在内城值差时好,路途近,不用这样啰啰嗦嗦地从家里赶到西才坊,再从西才坊坐马车去王宫。”
姜姓寺丞白了他一眼,“若画鬼寺还在宫里,你我到现在都还是兵部画鬼司下的两个小主簿,哪有寺丞可以做。”
凌子崇好奇道:“姜寺丞,画鬼寺以前是在内城办公么?”
姜寺丞道:“凌寺丞你入寺时间尚短,自然不知此事。画鬼寺以前是兵部下辖的一个司,后来在楚大人上任前的几个月,陛下忽然下了命令,将画鬼司从兵部分离,作为独立官署运作。搬来西才坊是因为内城没有足够的地方提供给扩充后的画鬼寺了。”
马寺丞笑道:“嘿,我们那时还开过上任司掌的玩笑,说他好不容易乘上官署改制的东风,结果从司掌升到卿大人没多久,就被朝廷调到其他地方去了。”
姜寺丞又斜了他一眼,他似乎对挖苦胖寺丞情有独钟:“那时官署改制,朝廷插了不少新面孔进来,又调走不少老面孔,弄得司里人心惶惶,你还每天找我哭诉,说自己的仕途会不会被改制断送了。”
马寺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跟了老司掌这么多年,说调走就调走了,还说要调一个郡主做新的长官,换做是谁心里都有些发怵嘛。”
说着,马寺丞露出回忆的神色,感慨道:“我记得楚大人上任之初还是个刁蛮无理的小丫头,终日不理寺内公务,只闹着要去城东的集市游玩,俨然一副王室大小姐的做派。没想到才三年过去,就已经成长为这么优秀的一位长官。”
凌子崇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小丫头?刁蛮无理?这里有哪一个词能与他印象中不苟言笑的高挑女子对上?
他向谢明远投去询问的目光。
“咳咳,楚大人以前确实……”谢明远露出尴尬的神色,绞尽脑汁地思索一个合适的词语,“比较调皮……”
姜寺丞说:“我记得是两年前,楚大人从画眉省回来后就变了个样子,不仅性格变了,连身高长相也比出发前高了不少、成熟了不少。”
“楚大人那次去画眉省可是奔着陈青江去的,缉拿了叛党首领,成为了南国的英雄,可不得端着些了嘛。”
马寺丞摆出副极为了解的模样,侃侃而谈,“而且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楚大人这两年身体长得快些不也正常的很。我家的女儿才三个月没见,个子从刚到我的肩膀已经快变得与我一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