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奇道：“为何说是‘曾’？”
凌子崇道：“因为二十年前铁荆发生了一场叛乱，铁荆国都在战火中燃烧了三天三夜，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
“一场像画眉城之乱的叛乱？”
“比画眉城之乱更加严重。”凌子崇回忆着长辈的描述，“当时挑起战争的是南方的农民，他们联合江湖各派组成南方联军，直逼国都铁京。北方的诸侯军本是入京勤王，可不知诸侯军首领与南方联军达成了什么交易，竟临阵叛变，一齐攻破铁京城门。自那以后，铁荆王室便失去了对国家的掌控，由北方诸侯与南方江湖各派各执一半江山。”
老许思索道：“怪不得现在少听人提起铁荆了。记得我小时，我爹娘一说起铁荆，眼里就冒着光，巴不得自己祖宗三代都是土生土长的铁荆人。”
凌子崇用手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发丝，还有那吹散的思绪，“以前南国人都想把孩子送去铁荆求学，可现在，反倒是铁荆人挤破头地想把孩子送到南国来了。”
马车走上引桥，又在宽阔的大道上奔驰了一段，终于到达终点车亭。凌子崇与老许在尽头的岔口分别。老许的官职较低，房子建在山腰往下一些的位置，而凌子崇则往山腰上走了一段，转入左方的小巷，正数第五间的三层小楼便是他的住所。
一名丫鬟早已等候在门前，见到自家主人的身影，自觉地问候了一声，然后替他打开房门。
凌子崇很想对丫鬟回以礼貌的微笑，但想到明日还有一沓小山般垒起的文书等待自己处理，他脸上的肌肉还没做出一个笑容就失去了力气。
自己果然不大适合当个文官。
“老许就坐在牢里审了一个下午的犯人，居然也唉声叹气，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等朝廷正式公布了花会武举的消息，画鬼寺的使官必定会被抽调去维持秩序，那时恐怕会比现在还忙上万分——”
凌子崇推门的手忽然停在半空，瞳孔微微缩起，或许是下午太累了的缘故，他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朝廷还未正式宣布花会的安排，今早那几个刀剑贩子是如何知道武举的事？
他的思绪像飞驰的马车，开始急速运转。
贩子说是听了江湖上的传闻，说明此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难道是朝中有人故意在江湖中泄露？
若武举的消息传开，各地的习武之人会提前涌入紫京，现在朝廷的安排还未通知各层官署，紫京的秩序将变成一团乱麻！
凌子崇顾不上落脚歇息，转身运起轻功，往岔路右方的住所奔去。
想调查此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帮手是老许。当他到达住所上空的飞檐，老许正走至家门前，用力敲了敲屋门，扯着喉咙道：“婆娘，我忘带钥匙了！”
老许的媳妇开门骂道：“死鬼，回来这么晚，又跑去跟人喝酒了？”
“你这婆娘懂什么？我今天是去东德坊的牢狱审犯人了，我堂堂画鬼寺使官，哪怕是喝酒，也是和大官办公务！”
老许虽然嘴上骂着，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因为在门的后面，有他的妻子、他的儿女，还有正准备将热气腾腾的食物端上餐桌的仆人，和煦的灯光流淌在脸上，将他的笑容映衬得格外温暖。
在看到老许的笑容时，凌子崇便打消了去找他的念头。沁凉的夜风中，年轻寺丞的长衣轻轻摆动，带着他往画鬼寺的方向飞去，月色映出他孤独的身影，像一朵没有生根的飞花，悄悄飘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