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名武者,凌子崇杀的最后一个是白老,他早没有方才的自信,只是瘫倒在地上,双臂垂下,血顺着手筋被挑断的伤口流出。
凌子崇把剑搭在白老的脖子上,“告诉我陈公子在哪,我给你个痛快。”
白老勉强撑起头,却不回答凌子崇的问题,只是盯着年轻人腰间的铁牌,自嘲道:“你是画鬼寺的人……没想到我堂堂画眉军在朝廷眼里终究是沦为了修炼邪术的不入流之辈。”
凌子崇没有说话,只是将剑往白老动脉的位置又压了一些。
他端详着凌子崇的脸,又忽然说道,“老夫记起来,这几个月的道上一直有个传闻,说边镇附近游荡着一只鬼,年纪轻轻便杀人如麻,武功盖世,专挑躲藏在荒野的匪贼和画眉军下手,想来便是你了。今日一见,年纪轻轻是真,杀人如麻也是真,只是这武功盖世嘛……呵,你的武功离天下第一还差了点距离。”
“天下第一”四个字宛如落入池水的石子,虽然声音不大,却在凌子崇的内心荡起了一丝波纹,让他忍不住问道,“那天下第一是谁?”
白老忽然一愣,没想到凌子崇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咯咯地笑了起来,胸膛在笑声中剧烈起伏,咳出几口血痰,染红了散乱的白发,让他的笑容显得诡异又凄惨:“看来老夫是真的老了,若是放在二十年前,哪怕乡下种地的农夫都会告诉你,天下的第一剑客,是画眉城的陈青淮陈二爷。如果不是他练功出了岔子,如今坐在紫京王宫里的……啧啧,恐怕就是咱们陈家了!
白老话音刚落,死气沉沉的双眸忽然射出精光。他的手臂骤然抬起,动作之迅捷,完全不像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速度。只听“嗖嗖”几道破空声,十二根银针从白老破烂的袖口迸射而出,它们比屋外的雨丝还冷、还密、还利!
“原来他方才与我说话是为了扰乱我的心神,趁机偷袭。”凌子崇神色宁静,手里长剑一横,将银针尽数挡在胸前。白老的身形突然暴起,枯瘦的双手宛如猛禽的利爪,直取凌子崇的咽喉。
这一招声东击西早被凌子崇算计在内,只见他剑势未停,长剑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白老的双手也如同凋谢的花,落在了地上。一同落在地上的,还有他的脑袋。
凌子崇收起剑,转身在酒楼里搜寻起陈公子的下落。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一无所获地回到酒楼柜台,一楼往上根本没有陈公子停留的痕迹,但楼下的人全被他杀了,凌子崇看过卷宗里陈公子的画像,算上最早被他杀的孔老二和两个刀客,这三十二人里没有一个是陈公子。
不对!还有一个人!
凌子崇想到了他进酒楼时遇到的第一个人。
雕花柜台依旧躺在昏黄的灯光里,可方才被打斗吓得大惊失色的掌柜已经不知所踪。现在想来,白老之所以跟他说这么多话,不过是在替伪装成酒楼掌柜的陈公子争取时间。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仿佛刚刚的晴夜只是昙花一现,白茫茫的雨水才是天地本来的色彩。凌子崇苦恼起来,这雨一下,再多的踪迹也会被雨水掩盖。
他收剑入鞘,正准备往酒楼外追去,却看见雨中来了个人。
那是个高挑的女子,撑着一柄油纸伞,伞下是被薄纱遮住的脸。在这样的暴雨天,油纸伞根本挡不住凶猛的雨水,可女子鲜艳的刺绣长衣,却一点都没有被雨打湿。
雨中立佳人,本该是一幅绝美的场景。但凌子崇面前的场景却一点都不美,因为佳人的左手提着一具尸体,雨水落在那尸体身上,化作红色的血水流到地面,让人一时有些分不清,天上下的究竟是雨,还是血。
“陈公子不过是往脸上贴了副胡子,又把自己吃的比画像上时胖些,你不该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女人把掌柜扔到凌子崇脚边,她的声音像雨中的寒铁一样冰冷,但在现在凌子崇听来,这却是无比温暖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