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飞絮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尤其是与苏易青同为贡生的高子旭,更是直截了当地质问道:“不知苏兄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苏易青嘴唇嚅嗫,不明白为何自己十日前即兴所作的诗,竟会变成他人所作,若非他与雨齐郡主无冤无仇,定会怀疑她这是故意陷害。
想到这苏易青抬眸看向温飞絮,若他坚称这首诗是自己所作,时间势必要早于一年前,可那样一来就称不上即兴二字,传出去也会遭人诟病。
若他承认这首诗是剽窃他人,那就是品行不端,一旦声张出去,他会被所有读书人所耻笑,连现有的功名都保不住。
两条路无论选择哪一条,都会对他苦心经营的名声有碍,他一向爱惜羽毛,但眼下已容不得他多想。
“抱歉子旭兄,这首诗其实是在下一年前所作。”两害相权取其轻,苏易青最终作出了选择。
“但据我所知,这首诗是一名落第书生于返乡途中留宿横山寺时所作,其中诗的最后一句‘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便是表达他希望自己能如早梅一般来年应时而发,在望春台上独占鳌头的宏愿。”温飞絮心中冷笑,真是能屈能伸,不过自己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众所周知,苏易青于去年参加春闱且高中会元,本应留在京城等待参加殿试。
可是三月初太后突然薨逝,元德帝便下诏将原本定在三月十五的殿试改到了今年,试问苏易青又是如何未卜先知,写出这样的诗来。
苏易青冷汗涔涔,之前他赋诗时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后悔,好端端的为何给自己留下这么多后患。
他灵机一动:“方才郡主说此诗是一位僧人所作,为何现在又说是落第书生?该不会这一切其实是郡主杜撰的吧。”
换作平日,苏易青
绝不会有胆子质问温飞絮,可今日他屡屡犯错,难免心浮气躁,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说话便失了分寸。
“我表姐才不会说谎呢。”不等温飞絮出声辩驳,一直没说话的高子薰忽然挺身而出。
苏易青察觉到自己失言,心下懊恼:“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世间多的是以讹传讹,担心郡主被人蒙蔽。”
感动于高子薰对自己的维护,温飞絮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付苏易青这样的人,多的是办法让他心服口服。
“这首诗的颔联原为‘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书生反复推敲总觉得不满意,终日在梅林中徘徊,因此耽搁了回乡的行程。寺中一位负责洒扫的僧人从梅林路过,建议他将‘数枝’改为‘一枝’,书生大喜过望,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第二日便收拾行囊回乡继续苦读去了。”
温飞絮言之凿凿:“依我看,此诗虽是书生所作,但僧人的改动才是全诗的点睛之笔,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温飞絮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传来外祖父高贤爽朗的笑声,在座的高子旭三人忙站起身作揖行礼:“见过祖父。”
高贤走进书房,目光不露声色地从苏易青身上刮过,最后落在温飞絮身上,目露赞许道:“絮丫头长进了不少。”
温飞絮面带恰到好处的赧然:“外祖父,有堂兄和苏先生珠玉在前,您就别夸我了,今日苏先生罚我赋诗,絮儿力有未逮,只好背了一首,没想到还是被旭表哥发现了。”
听温飞絮在这时提到自己,苏易青只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之前他想方设法与高子旭结交,目的就是让高老太师注意到自己。因为每年殿试,皇上都会将高老太师请到宫中监考,他的意见对殿试结果举足轻重
,若能够得到他的赏识,就等于踏进平步青云的门槛。
高贤面色不变,饱经风霜的眼睛看向高子旭,一语双关道:“你们要谨记,学海无涯苦作舟,不怕力有未逮,只怕弄虚作假,自欺欺人。”
“孙儿谨遵祖父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