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飞絮睁开眼只觉满室敞亮,忍不住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这才终于接受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死后重生的事实。
“来人。”温飞絮起身召唤婢女。
门吱呀一声开了,周嬷嬷和临水一同进来,一个手里端着净面铜盆,一个提着银吊子及擦牙用的青盐,只是,周嬷嬷的脸上满是欣喜与慈爱,可临水嘛,显见得是还在气头上,毕竟昨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睡去的,似乎前一刻还在听着临水絮叨,不知不觉的,闭上的眼睛就真的睁不开了,只含糊地呼应了几下。
唉,少不得要好好哄上一番了。温飞絮沉默着盥洗完毕,对上临水的目光带上一丝讨好,这年头小姐还得看贴身丫鬟脸色的,自己怕是头一个了。
“奶嬷,与我梳头吧,时辰尚早,我去正院向爹爹娘亲问安。”温飞絮莲步轻移至梳妆台前坐下,伸手把玩着
台上放着的一块玉坠。
“今日一早,便听说京城来了人,这会儿老爷怕是在接待贵客呢,小姐这会儿去,怕是正赶上与夫人一道用早膳……”周嬷嬷的手在温飞絮的发间来回翻飞,却不料只听一声脆响,温飞絮手中的玉坠便落了地,碎成了几瓣。
京城来人?是谁?前世温国公众人丑恶的嘴脸在眼前浮现,温飞絮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子一歪险些要摔下绣凳:“谁?是谁来了?你可知道?”情急之下,她竟是连对奶嬷的恭敬都顾不上了。
周嬷嬷难得见到温飞絮流露出这般神情,手上的动作顿住,一不留神便扯下了几根青丝,可温飞絮丝毫没有感觉到,反而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那力气大得惊人,周嬷嬷一时挣脱不开:“这……听说是从夫人娘家来的,要么奴婢派个机灵点的丫头去前头问问?”
温飞絮的手陡然一
松,全身的力气在此刻尽数卸去,整个人险些栽倒在地上:幸好,来的不是温国公府的人,而是外祖家。
周嬷嬷有些担忧地看着温飞絮:“小姐的脸色看着不好,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必,只是突然有些头晕,前几天大夫开的药方可还留着,让人煎一副来,与我服下,闷头睡一觉发发汗便好了,”温飞絮知道若是什么也不说周嬷嬷怕是会担心,索性承认自己是久病未愈,倒也说得过去:“临水去叫小厨房准备早膳,今日我便不去娘亲那里了。”
待到周嬷嬷和临水皆得了吩咐出了门,温飞絮再也控制不住深埋在内心的恐惧,踉跄着走到了偏房,跪倒在菩萨像前。原来,即便她再伪装,她也无法欺骗自己,她是真的怕。
她怕母亲无法顺利生下弟弟,难产而死,她怕父亲迎娶继室,从此与她父女疏远,她怕父亲
被温国公府蒙蔽,卷入夺嫡之争却又站错阵营弄得家破人亡,她怕自己会重蹈覆辙,遇人不淑,招致亲子不保,忠婢惨死的下场。
她想将这些都当做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只是温家的嫡长女,高家的外孙女,但仅仅是一句京城来人,让她苦苦伪装的情绪溃不成军,她,温飞絮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菩萨像前的檀香烟雾袅袅,温飞絮的声音轻轻浅浅:“菩萨,若这世间一切皆有因果,那信女这重生又是为何?信女自认身份卑微,若说逆天改命,怕是没有这能力的,菩萨若有灵,可否求菩萨为信女指点迷津,信女愿终身不嫁,常伴佛前。”
一阵清风徐来,将供奉着的佛经吹落在温飞絮面前,书页翻飞,温飞絮垂眸一看,竟是《金刚经》中的一段:“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温飞絮苦笑:
“菩萨所说的信女做不到,信女此生所求,唯有平安二字罢了,若有人阻挠,即便粉身碎骨,也不会让。”虔诚地磕了三个头,温飞絮强撑着站起身,步履迟缓却坚定地走回了寝房。
此刻外院花厅内,温兆亲自招待着来人,两人分主宾坐了,